跨過銀色拱門,楊春突然就明白什麼叫冰火兩重天了。在拱門裏的雪域旅館,感覺不到溫度變化,沒有四季景色就像生活在真空中。而拱門外迎面襲來的寒風讓人渾身不禁一緊,還好銀色袍子像是會調節溫度,寒冷的感覺只有那麼一瞬間,然後銀色袍子膨脹起來暖暖地擁住身體,讓人覺得安全安心。
寒風呼嘯,夜色茫茫。一排排鬼火似的燈籠高掛散落的烏棚上,人影影撞撞,人頭攢動。老白好像很興奮,叫楊春快跟上,衝進近前的一個烏棚。
烏棚裏不見人,只有一張黑漆漆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個大缸。老白探頭朝大缸裏看,好像看得不過癮,整個頭朝大缸裏探進去。
老白終於從大缸裏縮回頭,楊春等不及地朝大缸裏看去。大缸裏黑麻麻地,楊春沒看出什麼。不過既然老白看得那麼有趣,楊春不相信裏面什麼都沒有,不由得也把頭伸進去。
可能是因爲頭伸進大缸裏遮住了烏棚上掛着的燈光,楊春先是覺得眼前漆黑,馬上眼前像萬花筒一樣變幻出各種奇怪的五顏六色的圖案。
大土缸是萬花筒
雖然五顏六色的圖案好看,可是萬花筒並不能吸引楊春。楊春覺得老白還自稱高人,連個萬花筒都好奇成那樣,實在是沒什麼見識。
楊春縮回頭伸手拉了拉身上的銀袍子,扭頭看老白已經去對面的烏棚了。對面的烏棚佈置得到很特別,門口遮着半截門簾子,門簾上繡着紅線金線纏枝的大花。大花的形狀似乎見過,猛然想起和營地宿舍窗前的大紅花一模一樣。
“姑娘要不要買啊”
突然一把蒼老沙啞尖細的聲音響起,像劃過玻璃黑板的粉筆尖,讓人頓時覺得渾身不適。
“不要。”
楊春條件反射地退後,看着門簾下露出的一張蒼老如枯樹皮似的臉。如果不是臉邊垂着蒼白的髮辮,楊春以爲這張臉是老樹成精了。
“不買走遠點。”
老婦露出空洞的口腔,突然吐出一條火紅分岔的舌頭。楊春嚇得花容失色,好在臉被遮着,不至於發出尖叫。不然真要被老婦給嚇死了。
老婦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後粗暴地伸手把門簾子摘下來收進烏棚裏。原來那不是門簾,是她懸在架子上的商品。
老白這時挾着一卷說不清顏色的布快步出來,他聽到楊春說話了,趕緊把楊春拉到背陰處再次囑咐不要隨便說話。楊春這回不敢再溜號了,也不敢再好奇了。緊緊跟着老白寸步不離。
老白東轉西轉,好像對什麼都感興趣,都會進棚子裏看一眼,又好像什麼東西都看不上,最後抱着在老婦那買的一卷布往回走。
“藥呢給壁虎治病的藥買了嗎”
“別急。”
老白四下打量着,又回到最先去的那個烏棚。桌上的大缸還在,老白長吁了一口氣。
“老闆,買東西。”
老白叫得底氣十足,他覺得大缸的錢在承受範圍。
桌子底下慢騰騰地鑽出一個圓滾滾的人,說是人是因爲穿着人的衣服,其實楊春覺得這個人更像一隻大熊貓。
“十個金幣。”
大熊貓張開胖乎乎的手心攤在老白麪前,老白按在錢袋上的手靜止不動了。
“便宜點。”
“幽靈集市從來不講價。”
大熊貓低起胖頭像是看天,好像對和老白的交易沒有興趣。老白表現出的窮酸他一下就能嗅到。
“我需要這個救人”
“關我鳥事”
大熊貓不耐煩了,一晚上只有老白一個來詢價,又出不起價錢,這讓他當然惱火了。
“那算了。”
老白示意楊春回去,楊春近前問是不是這個大缸可以救治韓冬,老白點頭。
“你是不是有毛病咱們是來幹嘛的,現在有能給壁虎治病的傢伙爲什麼不要”
“錢不夠”
老白望着大缸在想有沒有其他可以代替的藥材,今夜集市沒有一棵藥材,好不容易想到這口大缸也許可以給韓冬坐浴驅陰毒,沒想到開價離譜,完全超過老白的預算,就算他的全部家當都不夠。
“不夠可以租,買下這口大缸還嫌麻煩。租大缸的錢總應該夠的。”
老白覺得楊春說的有道理,和大熊貓商量按天租。大熊貓從來沒想過還有這種交易方式,開始很抗拒,後來覺得老白說得也有道理,大缸還是他的,又能得到一些錢,總不至於白趕一趟集。
大熊貓正要鬆口,突然想到把大缸租給老白有風險。如果老白把大缸給匿下了,那他就是雞飛蛋打得不償失了。老白也犯了愁,他身上除了幾葉換不到一顆金粒的金葉子沒有其他值錢的東西。
“不租了,風險太高。”
“我們只需要用大缸一天。給你十片金葉子,你晚上又可以繼續賣,這不是很好”
老白繼續說服大熊貓。大熊貓抱着胖胳膊不爲所動。楊春急了:
“你不就是要抵押品嗎,我可以留下來做抵押,等明天把大缸還給你,你再放我走。”
楊春覺得在這裏每耽誤的一分鐘都是在浪費韓冬的生命。
“這個交易可以有。”
大熊貓顯得興奮起來。
“我徒弟說得不作數”
老白拉住楊春就往外走,楊春掙脫他:“救人要緊壁虎的眼睛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老頭,這姑娘的主意不錯,我正好需要一個看攤子的。你要就趕緊拿大缸走,不要就別影響我收攤。”
老白還再猶豫,大熊貓不耐煩了,跳上桌子抱起大缸就要裝起來。
“等等,成交”
“師傅,你就答應了吧。我不會有事的趕緊回去,咱們又沒時間又沒錢,撐不了多久。”
楊春完全認清眼前的形勢。老白也是被形勢所逼,狠下心咬咬牙:
“丫頭,你暫且忍忍,我會盡快回來。”
老白一手抱着大缸,一手挾着布料走了。楊春一直看着老白的身影消失在銀色拱門後,心裏暗暗祈禱韓冬可以快點好起來。
“哈哈,還愣着幹什麼,快幫我收攤子。今後你是我的人了,那個老頭還不還我的魔缸也無所謂,反正我一百年就可以做成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