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幽遠深沉的夜空裏，人的思緒就會縹緲起來。
往昔歲月一幕幕在楊春的腦海裏浮現。
那年那天，十三歲的楊春站在村口和大姐二姐道別，姐妹仨兒都強自歡笑不讓眼淚溢出眼框。楊桃不停地囑咐楊春如果在北京過得不好就回來，楊梅忍着眼淚不說話。長途汽車駛來楊春登上車門，楊梅上前抓住楊春的手哽噎着。
“等你以後出人頭地了，二姐一定去看你”
“大姐二姐你們可一定要來看我”
汽車長鳴，楊春不得不鬆開手，跑到車後窗望着身穿大紅嫁衣靜靜矗立的大姐，擡起衣袖抹眼睛的二姐，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兩個姐姐的身影越來越小，二姐翹起腳尖朝楊春搖手的畫面深深地印在了楊春的心裏。
沒想到那一別，竟然竟然是和二姐最後的一面
楊春緩緩睜開眼，伸手壓了一下長睫上的溼痕。
屋裏桔黃的燈光透出窗口，韓楓和楊梅交疊的影子也斜斜地投映在玻璃窗上。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該談的也應該談完了吧。
韓楓正側立在楊梅身旁，望着窗上他和楊梅重疊在一起的影子，很想把附着在他身上楊梅的影子給掀了去。
這時屋門打開，寒氣直朝韓楓撲了過來，他的眉頭再次鎖起，不過看見楊春進來又馬上舒展開擠出一絲笑。
“趕緊喝點熱水，外面冷別再凍着了”
“不用我二姐已經和你說完了吧，你打算怎麼做”
楊春推開韓楓遞來的瓷杯，斂着目光裏的冰霜盯着韓楓的眼睛。
韓楓尷尬地捧住楊春推回來的茶杯，乾笑了幾聲。
“這個是好事，大好事。我高興，真高興。”
“我問你要怎麼做難道你只會高興”
楊春冷目寒光一閃，韓楓不自在地抖了一下身子。知道打哈哈是混不過去了，立刻坐到楊梅身邊抓着楊梅的手，保證等楊梅初中一畢業就和她結婚。
“不過你們要知道，婚姻法規定女方要到二十週歲才能領結婚證。你二姐明年才十八，就算我娶了她，也得等過兩年才能拿到結婚證”
“結婚證不過是一張紙，什麼時候領都不要緊，我要的是你對我二姐的真心。你是真心想娶她”
楊春很想聽到韓楓否定的答案。
“當然，我當然是真心要娶你二姐。難道你看出來我是假裝的我爲什麼要欺騙你們姐妹我韓楓活了二十多年，還沒有人能威脅我做我不願意的事。”
韓楓笑得聳起肩膀，握着楊梅的手暗暗用勁。楊梅哼唧一聲，像是被握疼了，又像是被韓楓的承諾給感動得無語言表。
結婚證不過是一張紙這話說得好，沒有那張紙就不用付法律責任。
韓楓心裏不免竊笑，覺得楊春的語言雖然大膽，到底還是沒有社會經驗。現在給楊梅一個結婚的承諾又能怎樣，兩年的時間完全可以找些理由從容地把楊梅給踹了，到時候天大地大，還不是我韓楓逍遙快活的世界
韓楓正想得得意，楊春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到韓楓面前。
“什麼東西”
“自己看，上面寫的都是必備條件。你準備好了就到大溪村來提親。二月初二日子不錯，也剛好是我和我二姐準備開學的時間。”
韓楓接過紙瞄了一眼就炸了鍋似的跳了起來。
楊春要韓楓準備兩千塊錢聘禮和四季衣裳各四套，在農曆二月初二和楊梅舉行訂婚儀式。然後重新裝修老房子更換全屋傢俱，添置永久牌女式自行車、四喇叭收錄機和十二寸彩色電視在五一國際勞動節擺酒請親戚朋友見證和楊梅結婚。
“我說小丫頭，你是不是紅樓夢看多了你給我訂這麼多條件，擺明是不讓我和你二姐結婚”
韓楓氣憤地把紙揉成一團扔到地上，楊梅俯身揀起來展開細看，邊看邊皺起眉頭。
“小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是呀，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韓楓找到同盟軍，立刻拉住楊梅的手錶達他的不滿。
“我要是有這樣的條件，我還在清河鎮呆着幹嘛就算是上海灘的闊少爺也達不到你妹妹的要求。真能開玩笑，腦子鏽豆嘍，小赤佬做夢想發財”
韓楓五指叉開梳攏額前的頭髮，邊說邊斜眼笑望着楊春，眼裏滿是鄙視和嘲弄。
現在韓楓終於想明白了，楊家姐妹突然來訪就是來訛他的。以爲獻出兩次身子就能討到這些好去別說楊梅不過是一個鄉下姑娘，就算天仙女下凡也不敢獅子大開口要這樣的條件。
韓楓神情的細微變化全看在楊春的眼底，韓楓心裏怎麼想的楊春很清楚。因爲二姐在跟前，楊春是看穿不能說破。
“韓楓，這些條件你暫時沒有也沒關係，全當你欠着我二姐的，以後可以慢慢置辦。一輩子很長，你有大把時間準備。也許三五年後你會發現這些條件根本不算什麼。
我二姐跟着你一起生活，如果你連這些條件都不具備，你還談什麼給她幸福你拿什麼來養育孩子你在紙上簽字吧，咱們一人一份，二月初二你帶着這張紙到大溪村來，我們姐妹會給你辦訂婚儀式，五一你準備好婚禮。”
紙上列的條件是楊春在火車上就想好的，對於韓楓這樣的渣男只有控制住他的經濟大權，他纔會乖乖安於家庭生活。
雖然楊梅暫時不能和韓楓領結婚證，可是必須得把韓楓放在眼前看緊。只有這樣，二姐楊梅將來的婚姻才能安穩
以楊春過往拍影視劇的經驗也只能幫二姐楊梅想到這些了。
楊春的長篇大論韓楓根本沒聽進去。眼下韓楓急需要擺脫楊春和楊梅的糾纏去睡覺。只要能儘快把楊家姐妹打發走，又何必計較那些沒影沒邊的事。
韓楓不再猶豫提筆在楊春準備好的兩張婚書上籤了大名。
“這份你收好，這份我二姐保存。今天我和我二姐就住在這，明天中午我們回大溪村。”
“行，你們願意住就住。反正你們兩個明年開春上學也要過來住。我正好覺得家裏就我一個人太冷清，這下好挺好，娶個老婆還陪送一個妹妹。”
韓楓看着自己無比瀟灑的筆跡嘻嘻笑。既然楊春列的條件都形同虛設，又不耽誤抱着美人睡覺何樂而不爲呢等去上海工作的事辦好了就抽身離開，到時候玩個失蹤讓楊梅再也找不到自己，這段關係就徹底玩完。
不過以後得做好保護措施，不能再出紕漏纏上麻煩。想到楊梅肚子裏不知真假的孩子，韓楓又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