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的勺子在空中微僵片刻，她側頭去看旁邊蒸龍蝦的鍋子，轉移話題道：“再不關火真的要蒸老了。”
然而林奈剛伸手過去，卻被顧域突然掰過了肩膀。
他強迫女人轉頭看着他，再次問道：“你是不是恨我？”
林奈這才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睛裏瞬間都是血絲。
可能是因爲喝醉了吧，人的情緒有一瞬間會來得很快。
很多他清醒時候並不喜歡提及的事，會被酒精作祟提拎出來。
林奈其實平常也不願意提起三年多以前那些事，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她覺得自己要是不說，恐怕鍋裏的龍蝦會被耽擱。
“你想聽實話嗎？”林奈問他。
“當然！”
“我的確恨過你。如果能在第二次離婚的時候就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或許我還能好受一點。但後來你對我做的那些事，實在太過分了。”林奈認真回答他。
得到答案以後，顧域微微垂下眸子。
也不知道眼中閃過了什麼情緒，他沉默了三十秒之後，纔開口道：“你還記得顧元莎嗎？”
林奈怎麼會不記得？
顧域的親姐姐自殺那件事，直接成爲了他們離婚的導火索。
“這件事我早就跟你解釋過，就算現在問我也一樣。關於對她不利的照片跟消息，都不是我讓傳播出去的。我承認在這件事上我有失職，沒在第一時間處理妥當。但是我問心無愧，你要是非把她的自殺怪罪在我身上，你就是讓病毒毒壞了腦子。”
時隔三年，林奈再提起這件事，情緒依舊很強烈。
關鍵是，她覺得自己太冤了。
明明什麼都沒有做，結果顧元莎自殺還要專門寫封遺書，把帽子扣在她頭上。
話說回來，從這件事到金靈靈被那件事，哪件跟林奈真的有關？
但最終結果卻要她來承受，冤的可不止一件兩件。
然而，顧域要說的卻是：“我知道跟你無關，一直都知道。提起這件事，我只是想說金靈靈後來遇到的情況跟她很像。”
顧域指的是，金靈靈被綁架侵犯。
當時金靈靈年紀太小了，經歷兩天地獄般的囚禁之後被找回來，她當時神情極其不穩定，甚至還好幾次試圖喫安眠藥自殺。
顧域一直後悔自己當初沒多花點時間在顧元莎身上，當時後者出事的時候他還在國外，回國就聽到噩耗。最後一次見到顧元莎，就只能看到一具遺體了。
不管怎麼說，那總歸是顧域的親姐姐。
按理說他們有着差不多的基因，顧元莎的結局怎麼也不該如此悲慘，她是活生生被養廢了。
這件事主要責任，在於顧父太渣。他年輕時風流負心做下的孽，後來又把培養重點都放在沈瓊給他生的兩個兒子上，根本沒關注過女兒的成長。
顧域覺得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他的責任同樣也是沒關注過顧元莎。
當然，直接責任還是在顧元莎自己。
“其實那件事，我已經查清楚了。”顧域對林奈道，“她自殺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爲你，也不是因爲輿論，而是感情受挫。”
當時顧元莎被爆出陪睡醜聞，男主角是一個年輕導演。
但其實後來她當着林奈的面承認過，根本不存在爲了上戲而陪睡。
要說包養，也是女方包養男方。
顧元莎是真的喜歡那個導演，覺得他有才華，所以不惜自掏腰包給他投資。
她那個年紀在娛樂圈已經沒有多少可以上升的空間，其實也想過退下來。與其那麼拼命，跟一羣小姑娘爲個角色爭得頭破血流，還不如回家繼承家業。
到處旅旅遊，曬曬照，乾點白富美該乾的事。
只要顧元莎跟那個導演承認戀情，公開關係，破除潛規則之後頂多花點錢在網上刪照片，也就能壓下來。
顧元莎一開始那麼緊張，也只是因爲一時遇事慌亂。
等冷靜下來，就會清楚其實那點不算什麼事。
就算林黛兒曾經鼓搗過她用極端的方式來報復林奈，她也沒那個勇氣跟魄力去自殺。
真正壓倒駱駝的稻草，其實是顧元莎那天在見完林黛兒之後，又去見了緋聞的男主角。
她想去跟對方商量一下怎麼應付這件事，要不要直接公佈戀情，她退出娛樂圈專職做幕後捧男友算了。
誰知道突襲去到對方家裏，卻發現那男的居然花着她的錢，還養了一個女人。
雙方爭執之後，顧元莎覺得被羞辱被騙，回來氣不過才吃了安眠藥自殺的。
但因爲顧元莎發現自己還是愛那個導演的，所以在遺書裏沒有提到他。
做娛樂圈這一行，如果涉嫌到人命醜聞，職業生涯也就完了。
而林奈反正已經退圈，而且臉皮厚，所以就算名聲臭了也沒有關係。
當初顧域也是抱着這樣的心態，如果要他在金靈靈跟林奈之間選擇一個保護，他選了金靈靈。
因爲當初那個女孩有創傷後企圖自殺的傾向，加上他有部分在顧元莎那裏沒盡到責任的心結，讓他對金靈靈多了份憐惜。
還有顧域跟金承互相綁定的利益關係，也決定了他在那個時候必須保住金靈靈。
而林奈，因爲自己承受能力比較強，加上沒有金承那樣的父親護着，所以她成了被所有人選擇的辜負對象。
想到這種不公平，她現在只覺得好笑。
“你既然清楚顧元莎的死跟我無關，金靈靈出事也跟我沒有直接關係。就算我被翟明翰利用，對你有稍稍的影響，你可以不用理我的，何必後來要對我極盡羞辱？”林奈問他。
關於這個問題，其實林奈一直想問。
但要不是顧域今天喝醉了，她應該也問不出來。
畢竟不是隨時都能鼓起那個勇氣，把自己的傷口撕裂讓它再流血一次的。
“因爲那時候金靈靈出事，金承必須要我表個態。”顧域回答她，“你必須離開帝都，別無選擇！”
如果林奈再繼續留下來，不管是金承還是翟明翰那方，都不會輕易放過她。
“而由我將你趕走，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畢竟顧域當初做的那些，其實主要只是讓林奈死心，絕望地離開。
要是輪到金承動手，可就不只是那麼簡單了。
畢竟金承只有一個獨女，當時金靈靈發生那種意外讓他悲憤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