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推開書房的門，聞着裏面有煙味，濃郁到嗆得她直咳嗽。
地上凌亂一片，有摔碎的杯子，還有血跡。
顧域體內的病毒還沒有清除乾淨，他仍然有很多控制不了自己情緒的時候，所以剛纔一直將自己鎖在書房不能見人。
林奈是提着醫藥箱進來的，她準備給顧域上藥，然而剛碰到男人的手，就被一把給推開。
“滾！”
男人說完這個字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過分了，他回過神看了林奈一眼，補充道：“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出去。”
以他現在的脾氣，林奈知道能剋制着這麼好好說話已經不容易了。
因此也沒生氣：“我給你把手包紮好之後，就會出去的。”
林奈說到做到，她真的只是替顧域把手上的傷口處理乾淨，保證他不會感染再次弄傷自己，就起身提着藥箱出去了。
期間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爲自己辯護。
她知道這個時候不管自己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
在很多時候，其實人都是由情緒主導理智的。當你去跟一個盛怒的人好好講道理，對方不但聽不進去，弄不好還會將矛盾升級。
以前的顧先生或許能理解她，但是現在的顧域跟林奈之間已經產生隔閡，她不能期待對方能完全理解體諒自己。
或許顧域內心，也跟站在他那邊的人一樣，在怪林奈的連累和無能。
林奈記得，最開始商量結婚的時候顧域就說過，他理想中的妻子是對他事業有幫助的人。
可轉眼他們結婚都這麼久，分分合合也好幾次了。林奈一直在朝着他理想的狀態靠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太笨了，總是每次在關鍵時刻就給顧先生掉鏈子。
可能，是她真的不適合在這個位置吧。
不管林奈再努力，也到達不了顧域的高度，承受不起他承受的一切。
林奈有時覺得很累，但想想顧先生要王者帶青銅，人家肯定更累吧。
從書房下樓之後，林奈沒想到顧元鈞還在等着她的答案。
原本沉重的心情，讓那個男人一副等待撿漏的眼神弄得無語了。
“顧三做決定了嗎？”他問她。
林奈搖搖頭，將醫藥箱放下，摸摸了自己的額頭。
其實她之前讓顧元莎給用包砸到之後，故意沒有處理，現在那地方還有一塊紅印。林奈沒用粉底遮，但也沒人發現。
包括剛纔顧紫珊的手指戳到林奈臉，不知道有沒有留下印子，反正她現在還覺得隱隱有些疼。
“顧二少，要不我們去喝酒吧？”林奈心血來潮地提議。
聞言，顧元鈞白了她一眼：“你最好先去照鏡子，看看自己臉色有多難看。這種狀態還想買醉？我怕你猝死在酒吧。”
“那算了。”
林奈聳聳肩，轉身要走。
這時顧元鈞又反悔了，追上來道：“去我開的酒吧，我把場包下來，要喝多少隨你。”
“你不怕我猝死了？”
“給你找幾個醫生看着，應該死不了。”
“……”
“想喝什麼酒，我先讓他們問問那邊，沒有的也要想辦法給你弄過來。”
“不知道，我都快忘記酒什麼味兒了。”
林奈有多久沒放肆喝過酒了？
好像自從嫁給顧域之後，就很少。
畢竟作爲人家的妻子，在外不管做什麼都講究節制，不能敗壞顧家的名聲。在內她又備過好幾次孕，懷孕和兩次流產後都是滴酒不沾的。
這樣一總結，林奈就更想借酒澆愁了。
因爲她想要的那些……一樣都沒保住！
“顧元鈞，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呀？”林奈喝醉酒之後，纔敢問這個問題。
她跟顧二少不是在同一個戰線，平常都是跟豺狼虎豹一樣躲着他。
誰能想到當真的遇到事，反而是顧元鈞每次都唯一且堅定地站在她身邊。
弄得林奈自己都……挺好意思的！
因爲她跟顧元鈞既不算至交好友，認識的時間也不長，加上最近一連串的打擊讓林奈覺得自己做什麼都特別失敗，她不懂有什麼值得別人好喜歡的。
連曾經愛她的人，都因爲各種內部外部原因漸漸變淡了，變得不愛了……
倒是顧元鈞，比林奈想象中堅持得要久。
“你這個女人，有事無事都愛幫着顧三跟我作對，巴不得我落個一無所有，最好顧家的財產全給你老公你就高興了，有什麼值得我喜歡的？”
這麼說了之後，顧元鈞又接着道：“但我就是喜歡你這股狡猾勁兒，你說是不是欠？”
林奈將瓶底最後一口酒灌進喉嚨，放下酒瓶衝着顧元鈞搖手強調：“我不欠，是你欠！”
“是，老子欠了你的！這麼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不趁機對付顧三，跑到這兒來陪你喝酒。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突然約我喝酒的目的，想替顧三爭取喘息機會是吧？”
顧元鈞多聰明的人啊，一眼就看出林奈的真實目的。
“……”的確是這樣，顧元莎剛剛出事，林奈不希望又有人趁着這個時機對顧域發難。
今天顧宅裏面的情況她也看清了，有多少人是真心爲顧元莎自殺這件事惋惜傷心的？
他們各自揣着心思，都在用算盤來盤算這樁不幸。
其實生在這樣的家庭裏，也挺不容易的。大家習慣了商場上那套利益得失的計較手段，即便是親人之間，也沒辦法純粹地交心。
起碼對於顧元莎來說，林奈覺得她要是生活在一個感情正常點的家庭裏，憑着跟顧域相似的基因，怎麼也不會弄成現在這個結局。
林奈作爲一個跟她沒什麼感情，甚至還有過節的立場都如此感慨，顧域內心的傷感恐怕更甚。
只是那個男人不願意表現出來，林奈也不願意有人去打斷他的緬懷。
這是夫妻間互相理解和扶持的默契，也是林奈現在唯一能爲顧域所做的了。
她‘修煉’這麼久，到頭來居然還是隻有‘美人計’這一招可用。
因爲被顧元鈞看穿心思，林奈心頭的挫敗感更甚。
她給顧元鈞倒了一大杯酒，也給自己倒了小半杯，跟他乾杯的同時不解道：“你明知道我的目的，怎麼現在還坐在這兒啊？”
“剛纔不是說了嗎？老子欠了你的。所以現在一碰上你就犯腦殘，家產不想爭了，錢也覺得沒意思。我說真的，你要是陪我睡一晚，讓我把江山對顧三拱手相讓都行。”顧元鈞承諾道。
“你說真的？”
“嗯。”
林奈還有點不信自己能有這麼大魅力。
整個顧氏的半壁江山，那是多少錢啊？畢竟連幾個總統候選人都在爭搶覬覦，能因爲她說讓就讓嗎？
“你說的那個‘睡一覺’，就只是單純地睡一覺嗎？”林奈喝多了，忍不住跟他仔細確認。
“廢話，當然不單純。你還指望我什麼都不幹啊？”
顧元鈞都對她肖想了這麼久，有機會能不往死裏幹嗎？
好吧！
林奈是覺得顧元鈞剛纔說能把江山拱手相讓那段話特別夢幻，像那種偶像劇裏纔有的告白。
但她忘了，這個男人走的從來都不是夢幻角度，而是現實風，驕奢淫逸哪樣都沾的。
“其實你好好考慮一下，這筆買賣很划算。一晚上而已，就讓你賺到別人八十輩子都賺不到的財產。”
“我又不是出來賣的，不靠那個賺錢！”
“那有什麼？誰不是靠出賣贏利潤，只是出賣的東西各有不同，比起身體，那些出賣尊嚴、良心的人不見得更高尚。要不我去問問顧三，說不定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能接受，那我們就不用再鬥下去了。”
“不許你去問他！”
“怎麼？你在害怕他會答應？”
“他纔不會呢。”
林奈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沒底氣。
顧域會不會答應她不知道，可哪怕他只是多思考一秒鐘，也足夠讓林奈整個感情觀裏那條拉緊的弦崩塌了。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跟顧域之間居然到了都不敢信任對方的地步呢？
晚上十一點——
顧域走出書房，正好撞見顧元鈞送林奈回來。
此時那個女人已經醉到沒有知覺，是顧元鈞一路把她給抱回來的。
正面撞上顧域，顧元鈞挑釁地勾了勾脣：“幸虧有我，不然就她這樣的，也不知道會在酒吧門口被什麼人給撿回去。喏，還給你！”
顧元鈞說着，特意將林奈往顧域所在的方向遞過來。
然而，後者卻沒伸手去接。
“不要？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顧元鈞跟顧域擦肩而過，準備將林奈抱回自己房間。
剛走了兩步，他又突然頓住，口氣認真道：“看她爲你買醉成這樣，很開心嗎？你要是真沒感情了不用吊着，早點離吧，也好讓她解脫。”
“聽你的意思，是打算接手？”顧域問。
“不可以嗎？”
“不行，你自己知道爲什麼！”顧域反擊道，“少站着說話不腰疼。”
“顧三，你還別不信，我能替林奈做的絕對比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