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最後選擇去了翟明翰那裏。
因爲她覺得現在的顧域，實在不對勁兒。
要是他真的還沒好就跑了出來，那林奈的處境就很不安全。畢竟之前算計了那個男人，他肯定會記恨的。
而對於林奈的到來，翟明翰自然顯得很高興，甚至專門推掉所有工作陪伴她。
就跟普通父親跟女兒相處一樣，翟明翰也沒什麼新奇的方式，就是跟林奈一起喝喝茶，下下棋。
林奈不是下棋能手，幾乎每一把都輸。
“奈奈，下棋講究的是你要靜下心來。往前想三步往後退三步，不然要是悶着心事又矇頭直闖，可就很容易鑽進別人的套裏。”
聞言，林奈這纔看到，自己的子快被喫完了。
翟明翰擅長攻心，已經把她看透了，林奈只能無奈地笑笑道：“我不是這塊料。”
“下棋只是一門消遣，不講究天賦。不過你要是不能靜下心來思考，那可就廢了這一番好棋。”
林奈知道翟明翰跟自己說這些，是意有所指。
她手裏摩挲着棋子，趁對手起身，林奈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一下
上面有十幾個來自顧域的未接來電，她從昨晚開始把手機調成靜音，一個都沒接。
昨天晚上顧域回來，在林奈耳邊說的那句話是，那些原本屬於他的東西該歸還了。
林奈知道他想要回股份和財產，所以纔會這麼急着找自己。
其實，林奈自己對這些東西沒有慾望。她只是不敢相信現在的顧先生，也不能保證拿到這些之後他會怎麼樣。
翟明翰去倒了一杯茶回來，看到林奈有心事似的握着手機，提醒她道：“人活着也跟下棋一樣，要是某件事讓你迷茫或做不了決定，也試着往前往後各退三步看看。”
聞言，林奈順着他的話方向思考，卻覺得並不適合自己的處境。
“要是已經進入了死局，前後都沒有路呢？”
因爲林奈實在是不願意去想，要是顧先生好不了怎麼辦？進或退，她都不願意。
“那就別讓自己陷入現在死局裏，推翻重來。奈奈你還年輕，一切都來得及。”
聞言，林奈斂了一下眸子，隨即擡頭反問他：“你下棋這麼厲害，是不是從沒讓自己陷入過死局？”
“也有過的。不過，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翟明翰說到這裏，眼中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林奈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原來那雙清明洞悉的眼睛裏也有迷茫的時候，彷彿陷進了很久之前的回憶。
林奈直覺，那個讓他陷入進退兩難的人，應該是個女人。
或許是他口中曾經提過的綺晴，林奈的生母。
可翟明翰卻只提過那一次，即便跟林奈相認以後，也不怎麼告訴她以前的事。
而林奈因爲顧及着顧域，始終沒有鬆口認他，所以也就沒問。
談話就到這裏中止了，應該很快翟明翰就有了工作安排。
“我有點事需要去處理一下，你就安心在這裏呆着。”翟明翰對林奈道，“這段時間最好不要接電話，不跟任何人聯繫，就沒人能找到你在這裏。”
可是等他離開不久，蕭影就給林奈打了個電話過來。
林奈在猶豫幾秒鐘之後，還是接了。
“喂，奈奈，你在哪兒？”蕭影在電話那邊問。
林奈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她：“顧域是不是在你身邊？”
“額……”
“讓他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我說。”
蕭影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顧域。臉上有不甘心也有不滿，但迫於這男人的脅迫，還是無奈將手機地遞給他。
手機被握在顧域手裏，林奈先問道：“你沒爲難蕭影吧？”
“你不跟我聯繫，我就讓她替我打個電話而已，怎麼說得上爲難？”顧域答道。
“……”林奈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奈奈，你在哪兒？”顧域問她。
“我……我這邊有點事，恐怕要耽誤幾天才能回顧家。”
聽林奈這麼回答，顧域卻輕笑一聲，問道：“你在翟明翰那裏能有什麼事，認親嗎？”
林奈：“……”
“奈奈，你是不是搞錯了？我纔是你最親近的人。他不過是跟你有血緣關係，卻二十年都沒見過面的陌生人。可我是你的丈夫，是要陪伴你一生的人，你不該躲着我的。”
林奈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覺得她的顧先生回來了。
他會跟自己說甜言蜜語，語氣中還略微有點因爲被林奈冷落的喫味，這不就是顧域嗎？
是從前那個顧域！
難道他已經好了嗎？
“告訴我地址，我現在去接你。”顧域道。
“還是……再等一天吧。到時不用你接，我自己能回來的。”林奈仍然推搪道。
“你不想見我，難道也不想見宋帛了？”
“宋帛？”
“嗯，散出去的眼線昨天半夜找到了他。我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你都沒接，現在人都已經回來了。”
“回來了？宋帛他……還好嗎？”
本來林奈想問，宋帛是不是還活着。
但又覺得這樣問不好，既然說他人已經回去了，那就是肯定沒事吧。
“人沒死。”顧域彷彿猜到了林奈內心真實的疑問，回答她道，“不過看樣子活不長了。你要是有什麼疑惑，最好早點跟他問清楚，免得錯失機會。”
顧域這話可能是故意嚇唬人，但成功地讓林奈着急了。
她的確有疑惑急着想跟宋帛問清楚，所以在打電話給宋柯洋確定之後，她第一時間就趕過去。
林奈見到宋帛的時候，被嚇了一跳。
她還是第一次見這個男人……這麼虛弱的樣子。別說臉上沒有血色，他短短半個月時間瘦得臉上肉都快沒了。
凌雪甜坐在宋帛的身邊給他喂粥，眼睛比前幾天林奈見到的更腫了一圈。
聽說宋帛是執行任務的時候，得罪了某個在亞洲勢力很廣的團伙。畢竟他的主戰場是在歐洲，而人家盤踞在東南亞這塊很長時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聽說背後還牽連到某些組織，因爲被動到了蛋糕，這次是花了天價要他的命。
他這次失蹤，真跟林奈猜的一樣，是落到敵人手裏了。
但他們又看中了宋帛手上的生意，想要把花出的錢撈回來，所以遲遲沒動手，想逼他在死之前把錢都吐出來。結果宋帛硬是什麼都沒說，撐着在被抓半個月後，所以人都以爲他已遭不測，看守也鬆懈的時機逃了出來。
那羣可都是些沒人性的亡命之徒，宋帛這段時間是被怎樣對待的，林奈不敢去想。
宋帛昨晚剛回來的時候更嚇人，渾身是血，跟從亂墳崗爬出來似的。
他沒讓凌雪甜近距離看過自己身上的傷，但凌雪甜在房門口等醫生處理的時候，看到端出來一盆又一盆地血水，就已經腿軟得站不住了。
不過宋帛雖然虛弱，但那雙眼睛還是如鷹一般敏銳。
尤其是感覺到有人走近，宋帛看看林奈，又看到站在門外的顧域，知道她肯定有問題想問自己，便對身邊的凌雪甜道：“你先出去吧。”
凌雪甜不喜歡每次林奈一來他就要趕自己走，不樂意道：“你受傷這麼嚴重，讓我留在這兒陪陪你吧，粥還沒喝兩口呢。”
“不用。”宋帛其實也不習慣被人喂，“我既然能回來，那就是沒事。”
凌雪甜終究是拗不過他，說了句‘你們長話短說’纔跟林奈擦肩而過。
林奈早已快按捺不住，等凌雪甜一走出房門就着急問宋帛道：“這個顧先生，他……”
“他會好的。”宋帛打斷她的問題，“我從歐洲請來的專家，是之前參與過克魯斯病毒研究其中一個研究人員的老師。有了他的幫助，才總算搞清楚那種病毒的成分和治療方式。這一個月，暫時保住了他的命。還需要歷時兩年，每月一次的治療，才能將他身體內各個器官的病毒都清掃乾淨。不過我能放他出來，就證明他現在沒什麼大礙。”
聽到宋帛這麼說，林奈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但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那種病毒的破壞力很強，在體內待了這麼久，造成的某些傷害是不可逆的。”宋帛又補充道。
他這話是在解釋，爲什麼林奈會覺得顧域怪怪的。
既像從前的顧先生，又像性情大變後的顧域。
其實不管是之前還是之後，都是他。
病毒破壞顧域的身體和神經，也激發了他所有的負面情緒。
但其實這些也是在顧域內心深處本來就存在的，每個人都有正負兩面，只是因爲顧先生因爲經歷、性格和修養等等各方面原因，將所有人的負面都在人前壓制住了。
或許在認識林奈之前，他就是這樣的。
只是在林奈面前，因爲對她更有耐心更在乎，所以就將自身表現得更完美。
林奈覺得自己不能因爲喜歡他好的一面，就不承認面前這個人是顧域。
可她就是忍不住心裏發慌，尤其是想到之前尹雨瞳在電話裏跟她說過的一句話。
她說顧域已經死了，是指曾經的顧先生，那個愛她的人已經死了。
如果說顧先生痊癒之後，依舊有性格上容易暴虐、嗜血的缺陷，那他對林奈現在是存着什麼樣的態度呢？
林奈遲疑了一下，問宋帛道：“那他……還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