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去看外婆了。
這一次的心境跟之前幾次來看時的心境有着很大區別。
之前，她只是簡簡單單地在盡義務。
可如今看到外婆，她只想哭，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她跪在外婆跟前，趴在她的腿上，嚎啕大哭。
此時的她不需再忍着，只想痛痛快快地發泄，她好累，好難受，好像只有在外婆跟前她才能像個孩子似的。
哭着哭着，她突然感覺有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輕輕地撫弄着。
“好孩子，不哭。”
擡起哭腫的眼睛，蘇眠淚眼模糊地看向外婆，哽咽出聲。
“外婆。”
外婆認出她了，外婆還記得她。
外婆在幫她擦眼淚，因爲生病的緣故手一直在哆嗦着。
“外婆。”
蘇眠握住了外婆的手，哭着哭着突然又破涕爲笑了。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我什麼……都想起來了，眠眠不孝，這麼久了……都沒來看你。”
“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可……可他們不允許。”
“他們說，我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危險，我好害怕，害怕我在乎的人會離開我。”
蘇眠抱着外婆說了好久，她有好多的話想要跟外婆說，即便她此刻已經說的口乾舌燥了。
外婆的頭髮之前還有幾根青絲的，如今已經全白了。
外婆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清醒的時候還會跟她說兩句話，糊塗的時候便當她是空氣了。
蘇眠拿着手帕幫外婆擦着口水，像照顧孩子一樣的小心。
她還翻出兒子女兒的照片拿給外婆看，跟她說着：“是不是很可愛？等過過這陣子，我就帶他們兩個來看你。”
因爲家裏還有兩個小傢伙等着，蘇眠在外婆這裏並沒有留宿。
回去的路上，她接到了婆婆的電話，說是讓她帶着兩個寶寶回家喫頓飯。
她拒絕不了，只好應了下來。
可當她在陳家看到陳迦硯時，她瞬間就明白了，根本就不是他們想孫子孫女了，怕是要把她跟陳迦硯再往一塊撮合吧。
亦或許是……讓他們好聚好散？
她覺得，依婆婆的性子，應該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接受柳明萱。
一進門，婆婆和公公便一人抱一個小傢伙，樂的那叫一個合不攏嘴，不過也才幾天沒見而已。
陳迦硯坐在沙發上沒動，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在看。
‘再次’見他，蘇眠心裏頗多酸楚。
她真的做夢都沒想到，她真的會嫁給他，並且還給他生了兩個孩子。
“瞧，這小東西竟然朝我笑了。”
婆婆抱着她的大孫子，愛不釋手地在她眼前走來走去，話好像是在故意說給陳迦硯聽。
“再跟奶奶笑一個，哦，真乖，跟你爸小時候簡直一個樣，不，比你爸爸小時候可可愛多了。”
“哎吆，瞧這嗷嗷嗷的，這是在跟奶奶說話嗎？嗯，奶奶是高興，只要你們一家人好好的，奶奶就能放心了。”
陳迦硯坐在一邊有些尷尬。
蘇眠倒沒覺得什麼，在沙發上坐下後，她並沒有主動跟他打招呼。
他呢，起初還直勾勾的看她，之後便總是偷瞄她，嘴巴動動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都沒能成功開口。
蘇眠看向陳迦硯，直接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殊不知她的問話讓場面更尷尬。
“聽說，柳小姐受傷了？”
陳迦硯是真的沒料到蘇眠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提起柳明萱，愣了下，然後輕輕地嗯了聲。
蘇眠又問：“傷得嚴重嗎？”
陳迦硯實話實說：“破相了，你說嚴重嗎？”
蘇眠皺眉：“你好像在怪我？也是，雖不是我動的手，但她的傷也確實跟我有些關係。”
婆婆在一旁聽不下去了，直接朝陳迦硯說道。
“破相？破相也是她活該，誰讓她破壞別人家庭了！”
“媽！”陳迦硯冷眼看過去。
蕭雅琴哼了聲：“難道我說錯了嗎？她明知道你現在已經結婚了，孩子都有了，還不知羞恥地纏着你。”
陳迦硯蹙眉：“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別這麼說她。”
蕭雅琴沒好氣地回道：“她既然能夠做得出來，還怕別人說啊！”
“媽。”這次，是蘇眠在叫。
蕭雅琴乖乖地消音了。
蘇眠又看向陳迦硯：“你跟我上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陳迦硯正好也有話要問她，於是跟着她上了樓。
蕭雅琴立刻將孩子遞給了一旁的傭人，然後也悄摸摸地跟着上了樓。
蘇眠帶陳迦硯回了兩個人的臥室，其實這裏他們並不常回來住，但她看到牀頭櫃上有擺着一張照片，是他們兩個的照片。
好像上一次回來的時候還沒有，應該又是婆婆的傑作吧。
她走過去，將坐擺拿到手上看了眼，然後又放回了原位。
陳迦硯自然也看到了，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頭。
蘇眠率先打破沉默，回頭看向陳迦硯問道。
“你是想讓我給她道歉？”
陳迦硯怔住了，說實話，他沒這麼想過，就在他走神的時候，就聽見她繼續說道。
“道歉，是不可能的。”
陳迦硯臉色一沉。
蘇眠微微笑着：“自古以來，就沒有哪個正宮娘娘要給小三道歉的。”
陳迦硯：“她不是小三。”
蘇眠反問：“那誰是？我是嗎？”
陳迦硯不說話了，他很矛盾。
蘇眠又轉了話題：“你媽今天叫我們回來的目的，想必你也應該知道了，她不想讓我們離婚。”
陳迦硯：“她以前明明不喜歡你。”
蘇眠聳聳肩：“是啊，可能比起我來，她可能更不喜歡小三吧。”
陳迦硯怒視着她，哦，她又說了讓他不愛聽的話了。
蘇眠接着說道：“其實，你我應該都清楚，即便你放棄了她，我們也已經回不去了。”
陳迦硯眉頭皺的越發厲害了，他不解地看向蘇眠，突然有些不想跟她談下去了，因爲他知道，接下來的內容恐怕不是他想聽的。
蘇眠：“所以，你如果還是堅持要離婚的話……”
陳迦硯的心突然跳的極快，且很用力。
蘇眠：“我同意。”
陳迦硯眼睛倏地瞪大，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一般。
明明是他期盼的答案，可當他聽到後卻不是那麼的欣喜，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怎麼……怎麼突然想通了？”
“強扭的掛不甜，你的心都不在我這裏，我留着你的人有什麼用？”
蘇眠其實一直都在糾結，在跟陳迦硯離不離婚這個問題上。
她很想自私一些，不想未來，不顧忌其他地將他留在自己身邊，可是，她卻更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
如果能就此跟她一刀兩斷，不再牽連，那他是不是就不會再成爲那些人的目標？
她其實腦子裏很混亂，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但此刻，她必須得做一個抉擇。
她不能再拖了，也沒時間再拖了。
陳迦硯卻開始糾結了：“那你之前……”
蘇眠突然走向他，朝他笑道：“哪來這麼多問題？我答應跟你離婚，你不高興嗎？”
陳迦硯皺着眉，有些違心地回了句：“自然是高興的。”
蘇眠脣角依然掛着笑，心卻一陣陣的揪疼着。
“我覺得你應該逼我儘快去一趟民政局纔是真，以免夜長夢多嘛，我這個人很善變的，說不定一會兒就又反悔變卦了。”
陳迦硯：“……”
蘇眠：“那就明天？”
陳迦硯：“……好。”
蘇眠又朝陳迦硯張開了胳膊：“那在離婚之前，能給我一個擁抱嗎？”
陳迦硯猶豫着，蘇眠已經主動抱住了他，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聽着他撲通撲通，節奏有些快的心跳。
陳迦硯的手不受控制地悄悄擡起，然後抱住了懷裏的女人。
“我……”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也不知道想說些什麼。
蘇眠有些難受，眼睛已經有些紅了：“你知道，你已經有多久沒有這麼抱過我了嗎？”
陳迦硯：“……”
蘇眠嘆氣：“算了，說這些幹什麼。”
蘇眠在男人的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然後鬆開了手，想要從他懷裏退出，結果卻發現對方竟然沒有鬆手的意思。
她擡眸看他：“你再不鬆手，我可就要反悔了啊。”
陳迦硯還是鬆了手。
蘇眠又道：“孩子的撫養權，你應該不會跟我爭的吧。”
陳迦硯：“……”
蘇眠保證着：“你放心，他們還是會姓陳的，不管你怎麼想，在我眼裏，他們就是我們愛的結晶。”
“還有，你爸媽若是想看他們，隨時都可以來，你想見也可以，不過我覺得……你應該不會是一個稱職的爸爸。”
“好了，我們下去吧，好好地陪你爸媽喫完這頓……”
蘇眠朝陳迦硯抿了抿脣，笑容有些苦澀。
“團圓飯。”
沒等陳迦硯再說什麼，蘇眠已經繞過他朝門口走去。
陳迦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聽見開門聲了，才轉頭朝她突兀地問了句。
“你會跟周瑾在一起嗎？”
蘇眠正精神恍惚着，忽被對方這麼一問，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她轉過頭，與他對視了好一會兒：“離了婚，我應該就自由了吧。沒道理你可以美人在懷，我卻孤獨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