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昀心頭一痛,再次如遭雷擊。
他姐夫果然是瞭解內情的。他讓他不要害怕這個姐姐,說明他知道。
“我姐她什麼時候向姐夫你坦白的?”
“坦白什麼?”
“坦白她的變化。”
君臨沉默了數秒鐘。
“小昀,我應該向你正式地道歉。各種意義上的,都是我對不起你。”
“你對不起的人是我姐姐。”
“我知道。”
他說他知道。
鳳昀既憤怒又無力,既難堪又難過。
事到如今,他們誰都不能說什麼,更不能再做什麼。他能追究君臨的過錯嗎?他能追究鳳殊的過錯嗎?他沒有任何證據。
即使有證據,他又要怎麼去追究他們夫婦的過錯?如果不是那樣的過錯,他會變成真正的孤兒,甚至於很快也死掉,薩達星鳳家就這麼家破人亡。鳳聖哲更不會有出生的機會。內域鳳家人也不可能找到自己的血脈。他們從未曾停止尋找他們。
恩恩怨怨,並不是總這麼涇渭分明。是是非非,也並不一定都需要去釐清。
“阿聖知道嗎?”
“不知道。”
“你們不打算告訴他?”
“是。你姐和我都想着總有一天必須告訴你事情真相,但因爲當時的情況我們自己也並不完全掌握,加上你年紀小,我們自己也多有遲疑,後來又接連失蹤,失憶,重逢前後也討論過這個話題很多次,每一次都不歡而散。
我們建立起信任關係後,你姐其實就希望能夠早日告訴你她所瞭解到的真相,是我阻止了她。我不覺得在我們雙方都糊塗的狀況下,可以告訴你真相到底是什麼。
我也並不是要爲自己辯解什麼,我總歸是犯了罪,就憑這一點,無論如何你都可以選擇不原諒我。
小昀,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同樣恨你姐。她曾經經歷過非常惡劣的事情,是在最爲驚愕與痛苦的瞬間來到我們身邊的。你說她是劊子手,當時連你這樣陌生的小孩都想要殺死,我想她當時想要殺死的人並不是你。”
“那是誰?我姐想要殺死誰?”
“這就不在我可以告訴你的範圍裏了。”
鳳昀沉默半晌。
“你要不要去休息?我來指揮。”
“不用,我也需要實操。”
君臨便也跟着沉默了。
這件事看來真的相當棘手。
過了大半個小時,鳳昀才又慢悠悠地問他,“姐夫,你爲什麼愛她?”
“很難完整地說清楚,非常多的原因,也有非常多模糊的地方。如果一定要解釋,只能說她讓變成了更好的我,她讓我重新有了家,她讓我感到安心,愜意,好像和她在一起,不管在哪裏生活,怎麼生活,我都甘之如飴。”
“甘之如飴?”
鳳昀重複了一遍。
“是。她是個很奇怪的女人,來自奇怪的地方,有着奇怪的觀念和言行,但更加奇怪的是,她即便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和我也有着諸多不同,慢慢相處下來,我和她越來越契合。我在她身邊呆的時間越長久,瞭解她越充分,就越不想要離開她。
我現在沒有辦法想象我的妻子是另外任何一個人。我身邊的位置,只能是她的。不管她願不願意,我都已經沒有辦法放棄了。
這種想法是非常奇怪的,奇怪到我一度都不清楚這種玄妙的緣分。
因爲身處局中,難以瞭解自己的內心變化,所以一開始真的是煩她煩的要死。也因爲本身做錯了事,在她面前,我總覺得心虛,愧疚,甚至厭惡自己,想要再次放逐自我。
與其說當時我想要殺死她,是因爲討厭她,更接近真相的事實,是當時我對自己的厭惡感已經到達了巔峯。我再也不能承受那樣的我了。她的出現,提醒了我曾經想要不去承認與反省的罪行。我爲了活下去,曾經對你的姐姐不擇手段。也爲了活下去,遇到她之後,我真正起了殺心。
當時的那些瞬間,恐怕我是認爲她不死我就不能活的。”
“你是怎麼中|毒的?中的是什麼毒?有沒有人和你中過一樣的毒?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你中|毒前後發生了什麼事?後來是怎麼解|毒活下來的?我姐姐她,是怎麼死的?你碰到她了嗎?她有給我留下什麼訊息嗎?我姐她是堅強的人,但被愛人背叛也會心如死灰。我姐姐從小就被保護得很好,是非常脆弱的女孩子。她遭遇不測,是不會有動力想要活下去的。就算希望我能活,她也有可能會採取過激行爲結束痛苦。
這些問題,將我的腦子炸的稀爛。我得不到答案。我現在也不敢問她。姐夫你有沒有找到確切的信息?”
鳳昀並沒有看他,但君臨知道,他需要認真的回答。
“我當時神志不清,並沒有故意找誰。原本可以找人,但我從小就厭惡這些事,更不想和陌生人有別的牽扯。
事後我被朋友發現在樹洞裏,昏迷了幾個月,才恢復了一點神志。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身上的毒素才被處理得七七八八了。復健沒多久,就得到了消息,有一個孩子,十分有可能是我的兒子。再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君臨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只能硬着頭皮儘量簡潔地說當時的情況。
鳳昀並不滿意。
當然,不管是什麼樣的答案,他恐怕都是不會滿意的。如果換了是他,他可能也做不到鳳昀如今這般的鎮定從容。
君臨覺得鳳殊說的也許是對的。越早解釋可能越好。否則隨着時間的流逝,鳳昀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他們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深,彼此對立又關愛的情況下,想要問的人問不出口,想要解釋的人也無法解釋。
“到底是什麼毒?誰給你解的?背後你有沒有查到對你下手的人是誰?或者你是自己染上的?”
“小昀,剛纔我已經回答你了。
很多毒|素,不止一種,都是常見的,誰都有可能得,只不過碰巧我身上中的類型比較多。替我解|毒的是我的朋友。自然去查過,然而直到今天也毫無頭緒。如果不是因爲怎麼查都查不到,我怎麼可能一點報復行動都不
做?
然而儘管查不到,我卻清楚的明白不是自己無意中在自然裏染上的,我是被人下了|毒。這一點是很明確的。”
“你怎麼知道是被人下|毒的?還說的這麼明確?你不是說當時你神志不清嗎?”
“因爲如果不是這樣,那我就不會被人追殺。我是躲避追殺才會導致毒素髮作太快,最後不得已選擇了不堪的解|毒|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