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被髮回開封府,楊佐怒了。
“就是生意糾葛,那陳家先動手,沈家還擊,怎地還不依不饒了?”
邊上有官員說道:“知府,那沈安家的女工契約期滿,陳福兒就去拉人,這事兒說起來也不是大事,誰有本事就跟誰……只是那陳福兒拉誰的人不好,非得去摸老虎屁股,於是就熱惱了沈家……”
另一人說道:“此事不能這麼說,汴梁的女工少。沈家的女工都是仔細教出來的,汴梁多少商人眼饞?只是礙於沈安跋扈,所以沒人敢去挖就是了。那陳福兒是做棉花生意的,手下數百人工,可都是男子。”
“男子怎麼了?”
這話有歧視男人的嫌疑,當即有人就不滿了。
那官員笑道:“此事某恰好知道,棉花去棉籽很麻煩,有人弄了個東西來,可終究要細心,這男人粗手笨腳的,哪裏比得過女人?所以陳福兒對沈家作坊的女工早就垂涎三尺了,此次得知有一批人契約期滿,這不就下手了。”
“那豈不是說……此事沈家不佔理?”
衆人默然,有人看了楊佐一眼,低聲道:“知府,這個案子有包相在盯着呢,這可是官家當朝的令。”
老包盯着呢,這事兒顯而易見,官家還是眷顧沈家的。
“可案子都發來了,咱們得管啊!不然呂誨那幫子人可不會消停,定然會彈劾咱們尸位素餐……”
楊佐淡淡的道:“誰來了老夫都不怕,叫人去問話,陳家來人,沈家來人,當場對質!”
“知府高明。”
於是有人各自去兩家傳話,陳家自然是陳福兒來,沈家呢?
沈家半晌沒人來,楊佐正準備派人去催催時,外面說王雱來了。
“他來做什麼?”
王雱進來,冷冷的看了陳福兒一眼,拱手道:“見過知府。”
“你來作甚?”楊佐目光淡然。這個案子看似生意糾紛,可陳福兒竟然敢和沈家對質,身後沒有人慫恿蠱惑的話,他這大半輩子就算是白活了。
“沈安在外爲國效命,沈家只剩下了婦孺,某與沈安乃至交,特來替他對質。”
王雱微微擡頭,那種不屑的味道讓人有些頭痛。
楊佐點頭認可,然後說道:“各自說吧。”
陳福兒看了王雱一眼,說道:“小人經營的是棉花生意,收了來做成棉布……”
如今棉布早已成爲了生活必需品,因爲纔將普及,所以價格不菲,做這門生意的大多都發財了。
“那日小人遇到一個女子,說是想來陳家做活……她還說自己有一幫子夥伴都沒活計,問小人可願接納了……”
陳福兒吸吸鼻子,“小人不忍,就說有多少來多少,這不就來了二十餘人,可沒想到那沈家竟然打上門來,把小人家中砸了個稀爛……”
衆人想起沈家的作風,都覺得這事兒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
楊堅不在,楊佐竟然親自審案。
他看了一眼陳福兒,問道:“那女子果真是主動的找的你?”
陳福兒說道:“小人發誓,那女子就是主動來找的。”
“傳了來。”
稍後一個女子被帶了來。
女子看着有些畏縮,進來見到王雱後,目光閃爍了一下。
一番詢問後,楊佐問道:“可是你主動去找的陳福兒。”
“是。”女子低頭。
楊佐目光轉動,看向了王雱,“沈家怎麼說?”
現在證據對沈家很是不利,在場的人都在看着王雱,都想看看他怎麼反駁。
王雱看都不看女子一眼,淡淡的道:“沈家的作坊是多勞多得,你有本事只管掙錢……”
這個好,相比於每月固定收入而言,幹多少拿多少最是公平。
可這個對本案沒啥幫助啊!
“她們每個月掙錢不少,可陳家說了,再加兩成。”
嘖嘖!
好一個陳福兒啊!
官吏們不禁想叫一聲好厲害。
敢和大宋首富比錢多,這人果真是有錢啊!
陳福兒微微一笑,他是發財了,所以這點錢真心不放在眼裏。
“他就讓那個女人回去,在那些女工裏蠱惑……”
王雱看着那個女子,冷冷的道:“沈家對你不薄,你自己走了就是,卻返身去挖沈家的牆角,不忠不義之輩!”
那女子眼珠子轉了一下,喊道:“奴只是說了一句……”
是啊!
不管這個女子是否不地道,可她做的事兒沒法用律法來懲罰她啊!
衆人都覺得王雱今日怕是要受辱了。
老王時常誇讚這個兒子,可今日一看,也不過如此嗎。
陳福兒嘆道:“此事小人也無可奈何,沈家勢大,小人就怕沈郡公回來報復,願意把家產獻給沈家……”
臥槽!
這話讓楊佐都不禁挑眉。
好一招以退爲進啊!
等沈安回來後,有這話在,沈安一旦動手,那就是跋扈的沒邊了。
 
;驕兵悍將啊!
到時候呂誨等人順勢發動彈劾,沈安怕是會灰頭土臉。
這事兒有人在背後給陳福兒出主意吧?
楊佐看了看陳福兒,可生意人別的本事沒有,裝模作樣的本事大抵和官員一樣爐火純青。
陳福兒一臉畏懼的道:“小人來了只是想問個話,這世間……這世間可還有公道嗎?若是有,小人傾家蕩產也想求一個公道。若是無,小人獻上家產,只求妻兒平安……”
他緩緩跪下……
然後哽咽聲傳來。
哎!
這事兒怎麼搞成了這樣呢?
官吏們都不禁有些同情。
沈家霸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大夥兒自然會把陳福兒看做是弱者。
同情弱者是本能,於是大家都覺得陳福兒成了可憐的佃戶,而王雱就成了地主家的打手。
氣氛驟然一變,王雱也感受到了。
他緩緩說道:“說的很好,這話不該是你能說出來的,誰在背後教你某不想知道,但有一件事你怕是沒弄明白……”
“沈安爲何能成爲大宋首富……你真以爲就是靠着那些層出不窮的寶貝嗎?”
王雱冷冷一笑,“那些東西只是空中樓閣,沒有可靠的手段也保不住。保住產業的手段你可知道?”
陳福兒低頭,他當然知道,這不就有人在背後支撐他,這纔是保住產業的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