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而下,天地間彷彿都是雨線,偶爾有雷聲和閃電,才讓人覺得有一絲鮮活。
風有些大,這等時候一般的船隊都只能躲在港口裏避風,等待風雨過去再出航。
可一隻船隊卻在汪洋大海之中掙扎着。
船帆降下,所有人都躲在船艙裏,等待着上天的審判。
“這還有多少時候?”
常建仁抓着木柱子問道。
“等。”
秦臻顯得很鎮定。
戰船在顛簸着,隨着風浪上下起伏。
起來的時候還好,突然掉下去的那種失重感會讓人想吐。
“嘔!”
隔壁艙室有人在嘔吐。
“老子在海上漂幾十年了,竟然還會吐?嘔!”
“這……這風浪邪性啊!”
隔壁斷斷續續的一直在吐,直至全是水。
秦臻有些擔心自己的副手,回身一看,就見常建仁蹲在地上,手中捧着個木盆,身體在由下到上的涌動。
這是嘔吐的先兆。
“吐吧!”
秦臻搖搖頭,然後打開艙門。
呼!
大風吹了進來,秦臻側身抓住門框,艱難的走了出去。
砰!
艙門關閉了,一直在忍着的常建仁終於吐了出來。
“嘔!”
秦臻用一根繩子拴着自己的腰,艱難的走到了戰船中部。
他雙手抓緊船幫,努力在風雨中看着船隊。
龐大的船隊在經歷着風浪的洗禮,因爲先前的命令,此刻都拉開了距離,看着若隱若現。
“還不錯!”
秦臻滿意的回去。
“嘔!”
常建仁還在嘔吐,沒一會兒吐出來的都是水。
“這是誰都要過一道的,熬着吧。”
想出海,那就必須要經歷這一關,等你經歷大風大浪依舊能坐着喝酒時,就算是成了。
秦臻就是在喝酒。
“此刻我等就是螻蟻,所以某也能放鬆片刻了,等候上天的安排。”
他弄了半罈子酒緩緩喝着,常建仁就在邊上嘔吐。
一喝一吐,當常建仁停住了時,戰船的顛簸漸漸變小了。
“雨停了!”
外面有人在歡呼。
常建仁已經跪在了地上,木盆裏的嘔吐物散發着讓人噁心的味道。
“喝一口!”
秦臻不知道劇烈的嘔吐之後喝酒只會損壞胃粘膜,常建仁也不知道。
幾口酒水下去,常建仁覺得從嗓子到胃裏都很難受。
受損的粘膜被酒精刺激的難受。
“感覺如何?”
秦臻放下酒罈子,蓋上塞子,笑着問道。
常建仁在喘息,他緩緩擡頭,一雙老鼠眼眨巴着,面色煞白。
“難受。”
秦臻笑道:“慢慢就好了。”
“不會。”常建仁覺得自己在盼望着什麼,“某覺着殺敵能治這個毛病。”
“那就要看李日尊給不給面子了。”
“風住了!”
外面傳來了歡呼聲,接着有人靠近。
秦臻拿出地圖,說道:“這裏距離入海口很近了,待詔當時是怎麼說的?”
他擡頭看着常建仁,這是在判斷自己的副手是否還保持着清醒。
“待詔當時說交趾人覺着大宋不敢來攻打他們,所以升龍城附近的防衛很鬆懈……而我們的任務就是……去告訴李日尊,大宋從不會捱打之後不還手。”
常建仁的眼中多了興奮,“水軍在大宋境內毫無用處,不少人都認爲水軍耗費錢糧,不該擴大,如今……若是咱們能在升龍城搶一把……軍主,發達了呀!到時候咱們想造船就造船,想擴編就擴編,多好。”
這廝的身上全是野性,天知道他是怎麼成爲翰林院畫師的。
按照秦臻的想法,翰林院畫畫的官員應當是很文雅,可眼前和強盜差不多的常建仁讓他無法把兩者之間聯繫上。
“軍主,到入海口了!”外面有人在說話。
秦臻和常建仁開門出去,只見外面晴空萬里,天空碧藍的不像話。
“這特麼哪像是大風大浪的樣子?”
一個將領在叫罵着,胸襟上的嘔吐物證明了他的狼狽。
“在那!”
順着麾下的手臂,秦臻和常建仁看到了入海口。
一邊是海水,一邊是河水……
“涇渭分明啊!”
秦臻按住刀柄,吩咐道:“檢查一下船隻,隨即出發。”
“軍主有令,準備搶!”
“軍主有令,要發財了!”
“兄弟們,準備去搶交趾人了!”
秦臻木然聽着麾下將領把自己的話曲解成各種意思,但核心就一個,馬上就要發財了。
從上次在北方海域攔截了許多走私船之後,水軍將士們對海盜這個職業生出了濃厚的興趣,恨不能脫下盔甲,去更遠的地方劫掠。
“都是一羣潑皮!”
秦臻並未阻攔,他知道在經歷了漫長的航行之後,軍心士氣都處於低谷之中,需要這麼提振一下。
“發財了!”
重新整隊之後,船隊緩緩駛進了內河。
“發現敵船!”
瞭望手拿着望遠鏡在叫喊着,卻沒有發現敵人的緊張,全是興奮。
特麼的!都是一羣土匪啊!
“兄弟們,肥羊來了!”
“準備好,都準備好!”
士氣瞬間如虹!
常建仁站在船頭上,覺得衣服有些礙事。
“敵船三艘!”
瞭望手有些失望,大抵覺得不會有什麼收穫。
當前方能看到那三艘敵船時,常建仁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
他隨手脫掉衣裳,赤果着上半身。
“軍侯!看吶,軍侯解衣了!”
“準備好,跟着軍侯去殺敵!”
“軍侯雖然瘦的身上全是骨頭,可每次看到他解衣,某就覺得殺氣騰騰的,壓根就不怕什麼對手。”
常建仁解衣在水軍中已經成了一段傳奇,每當他脫掉衣裳時,就代表着準備接敵,浴血奮戰的時刻到了。
“升旗!”
一面宋字大旗緩緩升起,對面在惶然轉向的交趾戰船絕望了。
“天吶!竟然是宋人的水軍,他們怎麼來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