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禁軍雖然都叫做禁軍,但內部還是分了三六九等。
騎兵作爲稀缺資源,在軍中就是長子般的存在。其次就是步卒,步卒也分檔次,萬勝軍原先就不怎麼打眼。
王安石到了萬勝軍,折克行就迎了出來。
“見過王公。”
王安石點點頭,問道:“黃義何在?”
黃義就是都指揮使。
“軍主在列陣等候。”
這是想顯擺一番。
王安石一聽就明白了,於是就跟着折克行進去。
進了營地不久,前方就出現了一個方陣,看着整整齊齊的,格外的震撼人心。
“操練的不錯。”
京中禁軍以前是看門狗,現在依舊是,只是這隻看門狗的體魄看似強健了不少。
“見過王公。”
黃義迎了過來,笑的很是諂媚。
王安石見了就不滿的冷哼一聲。
受沈安的影響,他覺得武將就該是不卑不亢,可黃義卻諂媚了些,看了就覺得面目可憎。
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嚇人。知制誥,這是官家身邊的近臣,只要他在趙禎的身邊不經意的說幾句壞話,他黃義回頭就得跪了。
“誰掌管物資?”
王安石站在陣列前,感受了一下,覺得熱血好像有些涌動。
這種感覺很奇妙,對於王安石來說很是新奇。他想起了自己當年科舉中試的那一刻,以及被授官的那一刻……
許多人生中的閃光點都會有這種熱血涌動,興奮異常的感覺。
可現在的卻有些不同,王安石說不清有什麼差異,就多看了看。
“呂迪,呂迪過來!”
黃義咋咋呼呼的叫來了一個都虞侯。
“見過王公。”
王安石點點頭,板着臉道:“酒精是你在管?”
“酒精?”
軍中的物質數量龐大,管理是個大問題,呂迪想了想,就笑道:“是,是下官在管。”
“可有賬簿?”
“……”
呂迪的目光閃爍,王安石見了就冷笑道:“說!”
呂迪的額頭有些溼潤,他微微擡頭,眼中有哀求之色,低聲道:“王公,下官的表弟和歐陽公認識……”
黃義顯然知道這層關係,所以退後了幾步,不準備摻和。
折克行木然看着,心中爲呂迪默哀一瞬。
這是王安石啊!
京城號稱執拗的王安石,你竟然和他去拉扯關係,這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住口!”
王安石斷喝一聲,說道:“說,那些酒精哪去了?”
呂迪沒想到老王會不給面子,就再次說道:“下官和歐陽公見面還能打個招呼,王公,您……”
歐陽修見人就打招呼,這個性子大夥兒都知道。
從慶曆年間因爲朋黨論倒黴開始,歐陽修就變成了一個圓潤的人,愛提攜後輩,不得罪人……
這種官場老好人很受歡迎,但王安石卻不尿他。
“來人!”
王安石一擺手,隨行的人就近前來候命。
“拿了他問話!”
隨行的上來兩個大漢,夾着呂迪就在邊上用刑。
這位是文官?
這下連折克行都有些側目了。
王雱還在汴梁時,提及自己的父親都是用那種很頭痛的表情,大抵就是……哎!我爹怎麼樣怎麼樣,若非他是我爹,我早就不忍了云云。
這是少年人的牢騷,可也說明了老王的古板。
可今天這位古板的老王竟然要旁觀用刑,這個牛筆大發了呀!
“下官和歐陽公交好……”
“歐陽公……救命……”
呂迪開始慘叫,旋即就胡亂呼叫救命。
折克行冷冷的站在那裏,黃義低聲道:“歐陽修是宰輔,王安石這個是不是過於強硬了些?”
折克行搖頭道:“此事非我等能管。”
他這是暗示,也是好心的提醒。
文官的事兒不要摻和。
“查賬!”
呂迪在那邊‘堅貞不屈’,王安石沉着臉,帶着人去查賬。
這個世上傳遞最快的不是什麼光,而是八卦。
王安石還在查賬的時候,消息就傳到了政事堂。
“呂迪?”
歐陽修有些懵,來人低聲道:“歐陽公,他的表弟是陳志。”
“哦……陳志?陳志的文章不錯,而且彬彬有禮。”
“是啊!可呂迪如今被王安石拷打,他自己要避嫌,就託下官來……”
來人擡頭,說道:“您德高望重,想來就是一句話的事……”
歐陽修嘆息一聲,說道:“貪腐了?”
“就是拿了幾瓶酒精兌水喝了。”
“那事不大。”
幾瓶酒精算個屁,老王怎麼就拷打起來了呢?
作爲提掖後進的典範,歐陽修叫了人去萬勝軍傳話。
王安石正在查賬,面色嚴峻。
來人被帶進了房間,他只是站着說了一句:“歐陽相公讓某來,有些話想和王公說說。”
室內的人起身,默然出去。
這事兒算是上升到了另一個高度,不是他們能摻和的。
官場就是修煉場,修煉不到家,就活該你倒黴。而修煉到家的標誌就是會看眼色,懂的趨利避害。
王安石擡頭問道:“歐陽公有什麼話?”
來人說道:“歐陽
公說只是些小事,何必大動干戈。”
王安石冷冷的道:“回覆歐陽公,就說不是小事。”
來人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強硬,就不滿的道:“歐陽公說了,這是小事。”
王安石再次擡頭,不耐煩的道:“老夫說了,這不是小事。”
“好好好!”
來人氣呼呼的摔門出去,外面等候的黃義不禁有些心慌。
“這是鬧翻了?”
折克行點頭,王安石執拗,他算是第一次領教。
黃義頭痛的道:“咱們會不會被牽累?遵道,你和沈待詔交好,能否去問問?”
折克行沉聲道:“軍主想多了,自身行的正,無需懼怕什麼。”
黃義嘆道:“你有沈安庇護自然無事,可某卻麻煩了呀!”
“來人!”
“找到了!”
裏面突然傳來了歡呼聲,接着王安石出來,冷冷的道:“查!就按照剛纔的法子,京中各軍一一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