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仲鍼在郡王府裏有些奇怪。
郡王府的少年如他這般的每日都要讀書,出門也能出,但一個月能有兩三次就了不起了。
可趙仲鍼從未被限制過,只要願意,他就能帶着楊沫出去。
大夥兒也不是沒念叨過,可大多認爲這孩子差不多要廢掉了。
等官家重啓皇子備胎計劃後,趙仲鍼幾次閃光,才讓大家知道,原來這少年已經不是孩子了。
而且他這幾年不是出去鬼混,而是跟着那個沈安學得越發的厲害了。
大夥兒這時才覺得自己往日都是井底之蛙,看扁了趙仲鍼,更是看低了趙宗實一家。
王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向來伶牙俐齒的她,此刻竟然無言以對。
能說什麼
感謝
先前她可是把高滔滔擠兌的坐立不安,恨不能鑽地縫般的難堪。
這種感覺很煎熬,幾乎如同千夫所指般的難受。
可現在這種難受輪到她享用了。
我想回去
她心中哀嘆着,可一轉念就想到了孃家解決了此事的歡喜。
五千多貫的三成有多少
她不懂算術,但是略一心算就得出了答案。
一千五六啊
一筆鉅款
這事兒咋個弄
剛纔她把高滔滔得罪慘了,可這事兒卻是人家幫的忙,對王家來說堪稱是挽救於水深火熱之中。
這恩情大了啊
王氏看了高滔滔一眼,紅脣動了動,最後還是福身道:“此事我幾次說你,你卻一言不發,這便是事不成不說話。穩重如此,讓我羞愧難當”
王氏竟然道歉了,高滔滔心中歡喜,只想得意一番。
可女人天生就是演戲的高手。
高滔滔的臉上掛着得體的微笑,看着滿不在意。
這姿態太帥了啊
王氏見她穩重,心中的感激就多了幾分,然後羞愧也多了幾分。
“事成之後你也不肯說,這是怕我難堪嗎哎是了,我卻是錯了,還請你見諒。”
王氏鄭重福身致歉。
高滔滔從未發現自己擁有這麼多美德,心情好的不像話。
此刻她想起了兒子,只覺得一股子舒坦在身體裏瀰漫着。
好兒子啊
能給自家老孃爭臉了。
她淡淡的道:“小事罷了。”
她看了衆人一眼,說道:“家中還有些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微微頷首,步伐穩重的出了房間。
“不居功,心胸寬闊,難得啊”
帶着這個讚譽,高滔滔只覺得腳下輕盈,下一刻彷彿就要飛了起來。
一路太陽不小,她卻含笑而過。
“去找了仲鍼來。”
高滔滔疾步進了家,見趙宗實在看書,就歡喜的道:“官人,王家的事被仲鍼給解決了。”
趙宗實訝然問道:“怎麼弄的”
“後來查清了,是曾公亮家那邊的錯,就還了貨,還賠了不少。”
自己的孩子出息了,那種感覺很難形容。
高滔滔得意的道:“仲鍼果然是出息了,以後我看誰還敢在府中衝着咱們家呲牙。”
“仲鍼”
趙宗實搖搖頭,說道:“仲鍼辦不到。”
高滔滔卻是正在母愛爆棚的時候,聞言就嗔道:“官人這可是小看了仲鍼。”
“不是小看他,而是曾公亮是宰輔,拿不到證據他就算是錯了也不會認”
稍後趙仲鍼回來了,高滔滔見他一頭汗就趕緊叫人拿了毛巾擦。
趙宗實目光溫和的看着自己的長子,問道:“王錚家的事是怎麼回事”
趙仲鍼一邊擦頭一邊說道:“是沈安安排人去了穎昌府,直接拿下了那個寨子,這才發現曾家在說謊,曾公亮露了醜,只得認錯,又用了一千餘貫錢來賠禮。”
“竟然這般”
趙宗實有些驚訝,而高滔滔卻是有些失望。
正如同萬千望子成龍的家長一樣,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無所不能。
可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
關鍵沈安在此事上相當於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揚眉吐氣啊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酸爽了,以至於高滔滔有些迷戀。
那個少年,果然是出色啊
“果果那孩子最近沒來咱們家,來人。”
高滔滔歡喜的道:“去接了果果來,咱們去金明池遊玩。”
趙宗實微微皺眉,覺得妻子的舉動市儈了些。
你不能每次想感謝沈安就接他妹妹來家吧
什麼新衣裳,新玩具,甚至還有首飾,這些都一股腦兒給一個不懂事的女娃,這合適嗎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眸色微動,問道:“沈安他的婚事如何”
趙仲鍼撓頭道:“他沒說過,以前說自己還年輕,不着急
,現在也說自己年輕”
“十六了,不年輕了。”
高滔滔實在是興奮的不行,讚道:“此次咱們家多虧了他,不但是還了王氏的情,還讓她欠了情。”
由欠債的變成債權人,這滋味着實讓高滔滔心情愉悅,恨不能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全府的人,甚至是整個汴梁的人。
逆襲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高滔滔覺得該和夫君分享,可趙仲鍼這熊孩子卻沒眼力見,一直在說着這事的收尾。
“宰輔做生意不可取,大宋對底層官吏不大好,薪俸不足以支撐體面的生活,可對中上層官員卻好的過分了些,讓他們過上了富商的日子可人得學會知足”
趙仲鍼的眉間多了不滿之色,趙宗實心中嘆息着,說道:“勒的太緊也不行。”
他只是隨口一說,可趙仲鍼卻搖頭道:“爹爹,軍中經商多年了,現在是明目張膽,朝中上下都知道,卻不阻攔,爲何因爲軍中經商就是爲了填補缺少的錢糧可這個錢糧本該是朝中出的,爲何要讓他們自己去經商就靠着不收稅來掙錢”
“文官經商也是這般”
趙仲鍼很憤怒,然後又笑道:“爹爹,孩兒倒是瘋了,這事該是官家和宰輔們操心的。”
高滔滔沒好氣的道:“以後等進了宮,有什麼不能說的”
她得意的道:“我家仲鍼這般厲害,那趙宗絳的孩子可能如此”
趙宗實有些頭痛,趙仲鍼見了趕緊告退,然後一溜煙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