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蒼涼的牛角號聲第一次在汴梁城中響起,各處都慌了手腳。
“誰來了誰來了”
消息一路進宮,趙禎還在琢磨着這是怎麼一回事,就看到曹皇后帶着一羣內侍宮女,浩浩蕩蕩的來了。
曹皇后拎着一把長刀,面色冷峻,關鍵是她一聲短衣,而且袖口和褲腿都綁住了,顯得分外利落。
那些內侍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墩子。而宮女就更奇葩了,有釵子,有剪刀,還有一個竟然拿着一個夜壺
這是要幹啥
你們要幹啥
“這是爲何”
一股子肅殺的氣息在迷茫着。
趙禎看着這個場面,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次謀逆,正是曹皇后沉着冷靜的指揮宮人四處把守,最後才撲滅了叛逆。
你這個女人,這是又來了
趙禎覺得有些不忿,就說道:“叫人來朕不信偌大的宮中就沒了忠心耿耿之人”
曹皇后皺眉道:“官家且退到後面去,陳忠珩帶人看着,其他的跟着我來殺敵”
曹皇后說着一提右手,竟然握着一柄長刀。
趙禎氣呼呼的道:“朕能殺敵,朕能殺敵”
你這個女人,休想再來第二次平叛
陳忠珩沒找到武器,卻昂首挺胸作豪邁狀。
這就是展示忠心的時候,至於謀逆
京城的軍隊多如牛毛,你謀個給某看看
小股叛逆成不了氣候,大股的沒可能。
但皇后那殺氣騰騰的模樣,分明就是閒極無聊了,想帶着這羣男女去砍人。
她目光輕蔑的看了一眼陳忠珩,說道:“叛逆最開始時氣焰囂張,若是能給他們迎頭一擊,那羣烏合之衆自然會煙消雲散。臣妾這便去了。”
一個沒鳥的內侍竟然也做豪邁狀,你這是哄誰呢
曹皇后雄赳赳氣昂昂的轉身出去,趙禎不忿的道:“這女人這女人”
他想了半晌,發現最狠的話就是休了她,可他沉吟了許久,卻發現說不出來。
他廢除過一次皇后,再來第二次,羣臣會用唾沫來給他洗臉。
他正在惱羞成怒時,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
“誰幹的誰幹的”
趙禎發怒了,就衝到了殿外。
不遠處,曹皇后帶着人停步了,一個內侍正狂奔而來。
“官家”
內侍滿頭大汗,可神色不見惶然。
趙禎雖然武力值是渣渣,但琢磨人卻是專家。
他一見內侍的神色,就淡淡的道:“多大點事,就糾集了那麼多人也不怕旁人笑話,散了吧。”
曹皇后訕訕的揮揮手,然後沒精打采的回了後宮。
這是趙禎第一次正面贏了自己的皇后,他心中不禁大快。
“官家,那牛角號是吹了叫人的。”
“叫什麼人”
本來惱火的情緒也消散了,趙禎微笑着問道。
“是雄州的鄉兵進了城,然後被殿前司給扣下了,剩下的人就威脅說要放火點燃汴梁城然後吹牛角號是召集他們回去。”
呃
一羣人面面相覷,陳忠珩不敢相信的道:“這個他們點不燃汴梁城吧”
不是說才一百多人嗎,在汴梁城裏沒幾下就被剿滅了。
內侍苦笑道:“直至現在,只抓到了十餘人。”
剩下的那些人隱藏在汴梁城中,若是到處點火
趙禎怒道:“爲何”
他想到汴梁城處處火頭的模樣,真的想殺人了。
內侍說道:“官家,那些鄉兵進城了沒人管,沒一處接收,最後就去了殿前司,然後殿前司把他們的兩個頭領給綁了”
這尼瑪就是官僚習氣發作了啊
哥不聽你的解釋,拿下再說。
至於矛盾會不會被激化,關我屁事
趙禎怒道:“拿了來”
沒多久,沈安和顧左瞬就來了,看着灰溜溜的。
趙禎端坐在上面,冷冷的道:“你二人看着怒火直衝雲霄,說說吧,讓朕看看究竟是誰委屈。”
顧左瞬看了沈安一眼,說道:“陛下,臣萬死。”
這貨竟然不說明罪狀就認罪,可見是真知道錯了。
“你呢”
趙禎又問了沈安。
沈安一臉沉痛的道:“陛下,那些人都在鄉下待慣了他們沒見過世面,殿前司的人一動手,他們就以
爲”
他看了趙禎一眼,“您該知道雄州那邊就是邊境,經常能在白溝河對面看到遼騎,所以他們就下意識的準備動手,可後來他們又覺着官家英明,這事兒想來是有些誤會,於是就老老實實地出來了。”
這是撒謊
光天化日之下,當着朕的面撒謊
那牛角號是吹給誰聽的
啊
趙禎有些怒了,但轉念一想,就知道這事兒不能提,也不能追究,否則就是個大笑話。
可沈安一番話就把鄉兵們給撇清了,那這事兒是誰的責任
顧左瞬苦笑着擡頭道:“陛下,臣有罪。”
趙禎一梳理,就發現了問題:“他們去殿前司問去路,爲何不先接了”
一支小型軍隊在城中沒去處,竟然無人過問
“三衙失職,樞密院冷血”
趙禎一句話就定下了責任歸屬。
這是擴大化,卻能讓有些想追究此事的人一臉懵逼,最後沒法,只得偃旗息鼓。
得罪三衙不要緊,有本事你連樞密院也得罪了試試
官家就是官家啊這手法嫺熟的就像是老吏。
顧左瞬把腸子都悔青了,他在來的路上就反覆思考過此事的源頭,赫然發現就是那羣兵痞。
那羣無恥之徒在從雄州到京城的路上,把押送他們的騎兵給帶壞了,喫喝嫖賭無所不能。
既然賭,自然要一起來纔有趣,於是那十多個騎兵就一步步的入坑了,最後輸的身無分文。
顧左瞬深信若非是戰馬和兵器不好贏,那些兵痞也不會放過。
想想吧,去時全副武裝的威武騎兵,回來時竟然步行,而且渾身上下只有一條犢鼻褲
那某這個殿帥還真是帥不起來了,鐵定會被擼掉。
趙禎也很頭痛,他覺得自己怕是低估了那羣兵痞的破壞力。
“沈安吶”
沈安知道此時要老實些,否則鄉兵們的罪名可洗不去。
“臣在。”
看着很老實的沈安,趙禎抑鬱了,“你啊隨後那些人肯定會鬧騰,這鄉兵怎麼編”
鄉兵得找編制,比如說雄州鄉兵,或是汴梁某處的鄉兵。但這羣兵痞太能折騰了,誰願意接收
顧左瞬也覺得自己冤枉,聞言心中大快,就說道:“陛下,這鄉兵還得種地忙時種地,閒時操練可這一百多人沒地給他們種啊”
他很是誠懇的態度贏得了趙禎的贊同:“是啊落戶汴梁不是問題,可他們的生計如何解決啊”
沈安一臉無辜,卻鬆了一口氣。
一百多人他覺得很危險,怕引發忌憚。
可剛纔在路上時,顧左瞬擔心這事兒會鬧大,就主動緩和關係,和他說了些事兒。
那些地主家中的佃戶多達幾千人,這還是地主,權貴家中的情況沒人敢說,沒人敢去打探。
那一百多個兵痞鐵定沒人接收的,你自己養活他們吧。
記得當時顧左瞬一臉的幸災樂禍,可等沈安說咱不差錢時,他憋屈得想吐血。
“去吧”
趙禎覺得這事真的不能擴大化,否則被遼人和西夏人打聽到了,多半會被恥笑。
可隨即宰輔們就聞訊而動
一羣兵痞站在街上,當沈安騎馬而來時,就齊齊喊道:“見過衙內”
這聲音很整齊,嚇了邊上的百姓一跳。
“快跑啊”
“阿大快跑”
“爹爹,救命啊”
“關門,馬上關門”
瞬間周圍人影全無,只有地上殘留着幾隻鞋子,證明剛纔這裏是多麼的熱鬧。
兩邊的店鋪也紛紛關門,沈安見了不禁滿頭黑線。
“小聲些”
“是,衙內。”
這聲音更大了些。
沈安覺得這羣傢伙就是故意的。
黃春近前,堆笑道:“衙內”
“叫郎君。”
哥是官一代,不是官二代,別叫什麼衙內。
黃春笑道:“郎君,兄弟們都掛念着知州,經常跟着小人去河對岸尋找,有時候遇到小股遼人就”
他伸手一抹脖子,一股子寒意就在周圍瀰漫。
折克行在邊上冷眼看着,黃春不肯避開,他這纔有了些活力。此時就附耳說道:“他們殺過人,有的殺過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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