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荷回到自己的病房中之後,就立刻給傑森發了一個消息,等待傑森過來的時間中,宋荷就像是再沒有一點力氣可以支撐自己這具肉體,躺上病牀。
原本宋荷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但是現在,只要宋荷閉上眼睛,眼前就都是自己臨走的時候,回眸去看殷鄭的那一瞬間,從殷鄭的眼中看見的不安。
宋荷從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這麼大的影響力,能讓殷鄭變長現在這樣,甚至宋荷現在想想當初對她冷酷無情的殷鄭,倒是覺得,如果現在的殷鄭是那樣,也就好了。
至少至少那樣的殷鄭不是喜歡宋荷的,也不愛宋荷,更不會因爲宋荷想要離開的決定,而受到傷害。
想着想着,宋荷覺得自己可能又哭了,於是她伸出手,往自己的臉上一抹,就摸到了滿滿的淚水。
果然
宋荷感受着指尖上面潮溼的觸感,閉着眼睛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帶着嘲諷意味的笑容,宋荷心中想着,怎麼現在的自己竟然會變得這麼的愛哭,從前的宋荷就不是這樣的。
這個時候,宋荷才深深體會到了,原來被這份愛情改變的,並不僅僅只是殷鄭一個人,還有她。
宋荷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離開殷鄭之後,她會過的怎麼樣,但是,宋荷覺得,就算生活的不好,也只不過是她一個人痛苦,總好過自己和殷鄭共同生活在一起,相互因爲愛情而彼此折磨。
更何況,他們還有一個沒出生的孩子。
想到這裏,宋荷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捂到自己的腹部,那裏已經完全能夠清楚的感受到一個孩子,正在宋荷的身體中被孕育着。
對不起啊寶寶。宋荷在心中悄悄的和自己的孩子說話:媽媽的決定會讓你出生之後見不到爸爸,甚至在你出生之前,媽媽都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但是,現在我會愛你的,以後也會很愛很愛你的。
宋荷混沌的腦海中,一會兒跳出自己曾經和殷鄭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一會兒想到的是自己腹中的孩子,甚至宋荷還想,如果以後這個孩子問她,爲什麼家裏沒有爸爸的時候,宋荷應該怎麼回答。
對於自己想出來的這個問題,宋荷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出來,知道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宋荷滿腦子天馬行空的念頭和回憶。
傑森看見信息之後就很快趕來了來到宋荷的病房外,他站在病房門口,想到知道殷鄭出事之後,宋荷幾乎崩潰的樣子,還是歷歷在目。
傑森始終遊移在一種矛盾之間,不知道現在,自己應該是繼續追求宋荷,還是讓宋荷和殷鄭好好生活。
懷着一肚子複雜情緒的傑森,深深的做了幾回深呼吸之後,才擡起手,敲響了宋荷的病房門。一向在醫院以冷男出名的傑森醫生,不知道爲什麼,這會兒竟然會這麼緊張,只見他舉起手,輕輕的敲了三下。
“篤篤篤”
帶着一個輕快節奏的三下敲門聲,就像是叩在傑森自己的心房上一樣,看似極輕,卻讓傑森隨着自己每一次動作,都不由自主的心中顫抖一分。
其實剛剛傑森在電話中就聽出了宋荷聲音中的古怪,原本傑森是想要問問宋荷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又或者殷鄭是不是又對宋荷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可是在傑森預備問出口的時候,宋荷就已經提出了今天晚上讓傑森來她的病房找她的請求,於是傑森就把原本想問的話吞回了肚子中,既然晚上也要見面,那就當面問好了。
傑森站在門口,沒有貿然進去,似乎僅僅只有傑森幾個呼吸停頓的時間,又或者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傑森聽見了門後透出一聲有氣無力的迴應,請傑森進去,傑森這才慢慢的推開了門。
宋荷在說完請進之後,就睜開了眼睛,雙目無神的直愣愣的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着,她其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甚至一雙眼睛連個焦點都沒有。
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用照鏡子,宋荷自己都能在心中想象的出來,而唯一能夠安慰宋荷的,就是睜開眼盯着天花板之後,宋荷終於能夠不流眼淚了。
這段時間,宋荷覺得自己簡直已經是要把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流光了,每每哭一場之後,宋荷就會以爲以後她都不會再哭。
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將離開殷鄭,未來的人生不論是宋荷的,還是殷鄭的,都再也沒有對方出現,她從此之後,再也感受不到殷鄭那種唯獨只對她一個人纔有的溫柔。
這要一這麼想,宋荷就覺得自己又會忍不住鼻酸。
她努力的告誡自己,不能這樣,但是卻一點用都沒有,宋荷不僅僅是這麼想了,還很頻繁的這麼想,甚至是隻要稍稍有點點空餘,宋荷的思維就會偏到這件事情上面去。
門被從外面推開了,宋荷儘管耳朵中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以及隨後緊接着,自己還算比較熟悉的傑森走路的聲音,漸漸由遠及近。
儘管宋荷耳朵都能聽見這一切,但是她卻實在是沒有什麼精力去轉頭看一看傑森了,她害怕自己轉過頭看見傑森臉上對自己關切的表情之後,宋荷又脆弱起來。
她現在必須回到從前,那個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宋荷,那個曾經無所畏懼的宋荷,正是現在的她,最需要的。
傑森走進宋荷的病房中,入目就是宋荷板正的躺在病牀上面,也沒有蓋着被子,雙眼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出神的樣子。
這種感覺不是像平時無聊雙目放空的樣子,就是一股很分明的,失魂落魄的感覺,縈繞在宋荷身上。
傑森莫名覺得,離開了殷鄭之後的宋荷,就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讓自己怎麼看,怎麼揪心的難受。
驟然從心臟上爆發出一股疼痛,讓傑森有些猝不及防。
傑森不是沒有見過宋荷更加狼狽時候的樣子,上次傑森將宋荷從殷鄭的軟禁中解救出來的時候,傑森就見過很狼狽的宋荷。
說實話,那樣的宋荷真的是很不好看,看見傑森的時候,哭的滿臉的眼淚鼻涕,真的完全不是一個狼狽不堪就能夠概括出來的。
看過那樣的宋荷,傑森都覺得沒有眼前的宋荷讓自己心痛,現在的宋荷,就像是一個極爲脆弱的玻璃人,並且還是一個已經被人爲毀壞了的玻璃人。
傑森看着宋荷受傷、難過,看着像玻璃似的宋荷心上的傷痕一點點的龜裂放大,幾乎破碎的紋路遍佈滿身。
但是傑森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撫,或者說應該怎麼去保護修復宋荷的那些傷痕。
傑森比任何人都清楚,宋荷最恐懼的人,也正是宋荷最需要的人,而那個人,始終都只有殷鄭,宋荷不會讓別人橫插進來,走進她的心。
這也是爲什麼,傑森始終搖擺不定,矛盾糾結的地方,傑森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夠支撐多久,能夠抱着對宋荷的感情等待宋荷多久。
人性,天生的趨利避害,傑森並不是例外。
傑森也擔心,自己始終得不到宋荷的迴應,從而泥足深陷,將自己困死在宋荷身邊,傑森就算是一個男人,也希望自己將來的愛情和家庭,至少是幸福美滿的,而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相敬如賓,。
看着在病牀上渾渾噩噩的宋荷,傑森的腦海中忽然蹦出自己第一次見宋荷時候的樣子,那時候,在自己從別人指點中,看着不遠處正忙碌於工作的宋荷,因爲姐姐的原因,傑森對宋荷的第一印象其實並不好。
工作中的宋荷,在傑森的眼中,是完全和他去世的姐姐不一樣的類型倔強、幹練,一身職業裝穿在宋荷身上,看起來無比的精煉,她的脊背挺得很直,露出的笑容也很自信。
和現在這樣憔悴虛弱的模樣,大相徑庭。
或許愛情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毀滅人的意志,消磨人的自我,傑森自嘲的想着,宋荷如此、殷鄭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宋荷在傑森進門之後,久久的聽不到動靜,這才慢慢的轉過頭來,將目光遞到傑森的臉上,隨着這個動作,在視線中出現了傑森高大的身影之後,宋荷那雙空洞無神的雙眸,纔看起來似乎有了焦點,但仍舊黯淡無光。
這種蒼白的、絕望的樣子,讓傑森在看入眼中的同時,心中刺痛的發疼,一時之間,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甚至進門前已經準備好的腹稿,現在也完全沒有用了,他只靜靜的看着宋荷,張了張嘴,但是卻沒有一個聲音能從口中發出。
宋荷被傑森眼中的關切和痛惜刺痛到了,她像是被火舌燙到一樣,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但緊接着,宋荷便強打起精神。
在心中告知自己不能軟弱的宋荷,撐着病牀的牀沿坐了起來,她目光平靜的注視着幾步之遙的傑森,儘量努力着,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
宋荷說:“傑森,你幫我離開殷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