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好奇地打量着曲優優和嚴斐然,這讓嚴斐然有些不自在,便想趁着木馬還沒有旋轉起來,遊說曲優優離開。
但是一側頭,他發現那女人手掌託着腮,在神遊太虛,已經沒了剛剛的興奮和憧憬。
“又想什麼呢?”
曲優優回過神,笑了下,說:“關於旋轉木馬,我還有段血淚史呢。”
“什麼血淚史?”
“我人生第一次換牙齒,就是因爲木馬。”
“因爲你從上面摔下去了?”
曲優優忙看向嚴斐然,問:“你怎麼知道?”
“猜的。”
眼神微微暗了下,曲優優點着頭,說:“你猜的不錯,我的確是從上面摔下去的。當時我和哥哥一起坐木馬,他在後面,我在前面。因爲機器故障,木馬突然停了下來,我身體失去平衡摔下去,結果摔掉了門牙。”
“你小時候怎麼總受傷啊。”
“誰的小時候沒受過傷呢,”曲優優順勢問着嚴斐然,“嚴先生的童年,想必也是這樣的。”
嚴斐然給出否定的回答,說:“當然不一樣,我從小就很穩重,摔斷牙這種事,絕無可能發生。”
不可能發生就怪了,也不記得誰從房頂掉下來,摔斷了腿!
曲優優挑了下眉,並說:“小孩子都愛玩,我不相信嚴先生不淘氣,你的身上,難道就沒什麼疤痕?”
嚴斐然剛想拒絕,可話到了嘴邊,又停住。
要說傷疤,嚴斐然的確有一個,就在膝蓋上。可如果要追究這傷疤是怎麼來的,嚴斐然卻茫然了,腦子裏一點記憶都沒有。
見嚴斐然不說話,曲優優又問:“怎麼不說話呢?”
眸底恢復清明,嚴斐然說:“都是些小事,不需要浪費時間討論。”
“可是現在閒着也是閒着,就當是隨便聊聊吧。”
“抱歉,我沒有閒聊的習慣。”
嚴斐然緊閉着脣,不想再談這件事。
木馬開始旋轉,曲優優跟着木馬輕輕晃動,心情也跟這木馬一樣,忽上忽下。
從木馬上下來,曲優優看到冰激凌車停在那,眼中又綻放出神采,並說:“剛剛你請我喝了果汁,現在我請你喫冰激凌,在這等一下哈。”
說完,曲優優根本不給嚴斐然反對的機會,擡步就奔着冰激凌車小跑過去。
嚴斐然不想喫冰激凌,他想,就算曲優優買回來了,他也不會喫的。
兩分鐘之後,曲優優拿着兩個冰激凌回來,開心地笑眯了眼:“沒想到會有藍莓味的冰激凌,真是走運。”
“很好喫嗎?”
“當然,我一次能喫兩個。而我哥哥,一次能喫四個。”
嚴斐然揚着眉,問:“喫那麼多,不怕拉肚子嗎?”
“當然會拉肚子,那也阻止不了他。”
“真是個奇怪的人。”
“別說我哥奇怪,你先嚐嘗,也許你也抵抗不了這個味道呢。”
“那是不可能的。”
嚴斐然爲了證明自己不喜歡喫,便咬了口冰激凌。
可是嘗過之後,嚴斐然發現這個味道十分熟悉,而且吃了一口,還想喫一口。
嚴斐然想弄明白這熟悉感從何而來,便一口接一口地回憶。
到最後,熟悉感沒找到,冰激凌卻喫完了。
說實話,嚴斐然有些尷尬,但是他掩飾得很好,還表情淡定地說:“我打算試試,喫四個會不會拉肚子。喂,你還要一個嗎?”
“呃,不用了,謝謝。”
聽了曲優優的話,嚴斐然去排隊買冰激凌,而曲優優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
哥哥一直都很自制,但唯獨沒辦法抵抗來自藍莓味冰激凌的誘惑。沒想到變成嚴斐然,依舊如此。
吃了好一會兒,兩個人才繼續接下來的行程。
曲優優所行走的路線,看似隨意,實際上和她與哥哥的童年,有很深的羈絆,發生過很多有趣的故事。
曲優優希望這些回憶能讓嚴斐然自己有所感悟,進而發現自己與曲凌深之間有太多的重合,然後便懷疑重合背後的原因,再一點點撥開迷霧,找到真相。
這是曲優優的計劃,也是她帶嚴斐然來遊樂場的原因。而目前來看,似乎有……一點點的作用?
“還剩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嚴斐然神色冷淡地提醒,這讓曲優優覺得,用“一點點”來形容今天的成果,還是樂觀了,哎!
曲優優仰頭看着天空,說:“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好。”
如果晚上坐在摩天輪,一定會看到城市中最漂亮的夜景。而現在天空大亮,摩天輪少了夢幻的色彩。
摩天輪越升越高,曲優優看着外面,突然感慨道:“好可惜。”
“什麼好可惜?”
“今天沒有彩虹,不然我就可以把彩虹抓進來,纏在脖子上做圍脖。那麼好看的圍脖,不管去哪裏……”
都會讓別人羨慕不已,覺得你就是雲朵上的小公主。
曲優優的後半句話,她並沒有說完。可是嚴斐然卻詭異地接了下去,且在腦海深處,能看到一個小女孩站坐在那裏,並扭過頭,對自己露出白白的牙齒。
嚴斐然想看清那孩子的長相,可他的眼前籠罩一層濃霧。待濃霧散去,女孩便消失了。
曲優優一直盯着嚴斐然看,見他神色有些迷茫,便問:“你怎麼了?”
微微垂下眼眸,嚴斐然掩蓋住眼底的慌亂,說:“我沒事,可能冰激凌喫得太多。”
“哦,我還以爲你想起什麼來了。”
“我應該想起什麼嗎?”
曲優優試探地說:“以前的人,以前的事。就算裏面沒有我,也應該有其他人吧。”
“過去就過去了,想他幹嘛呢,沒有意義。”
這話讓曲優優十分不認同,坐直了身體,辯駁道:“怎麼可能沒有意義,回憶能給人力量,繼續勇敢地走下去。”
“從回憶裏找尋力量?哼,真是可笑的想法。”
曲優優微微提高了語調,表情嚴肅地說:“你之所以會這樣認爲,那是因爲你沒有回憶!或者說,沒有寶貴的回憶!”
“但我覺得時間更寶貴,與其想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倒不如腳踏實地,做好自己的事。”
“什麼叫虛無縹緲,回憶是真實發生的,編纂出來的東西,那纔是虛無縹緲呢!”
側頭看着曲優優,嚴斐然說:“總感覺,你在影射什麼。”
曲優優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有,只是覺得你的理論很有問題,纔會辯駁幾句。”
“但我們的關係,並不適合說着這種話。”
“那我應該說什麼,今天的天氣真好,和適合放風箏?”
“就算不聊這個,也不應該窺探別人的隱私。”
曲優優微皺着眉,說:“誰窺探你的隱私了,我只是希望你別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努力拼搏,日後回憶起來,都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能記在心上。”
“我只需要看我在商業上的成就,便可以記起來什麼時候做了什麼事。”
“那是工作,生活中呢?”
“對我來說,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就是生活。”
曲優優無法認同這個觀點,她說:“工作冷冰冰的,就算你對它再好,它也是沒有溫度的。但是人就不一樣了,人會給你迴應,也會給你溫暖。”
“可我碰到的人,怎麼比工作還要冷呢。”
“那隻能說明你身處的環境很糟糕,沒有人是因爲你這個人,纔來和你接觸的。但人不可能一直這麼倒黴,人生那麼漫長,總會遇到讓你覺得暖心的人。你仔細想想,或許會有些許小事躲在你的記憶深處。只要你努力想,便會讓你溫暖。”
曲優優眼睛亮閃閃地看着嚴斐然,希望他能努力回想出什麼來。
但嚴斐然連想都沒想,便拒絕道:“不需要想。”
“爲什麼啊?”
“因爲沒有。”
微微撅起紅脣,曲優優不滿地說:“你都沒努力過,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否定呢?”
“我沒有精神分裂,對於未曾發生過的事,那還需要努力想嗎,回憶一下便知道有沒有了。”
嚴斐然語氣篤定,卻把曲優優氣個夠嗆。
她已經很有耐心地誘導嚴斐然了,可這傢伙固執得要命,如果現在不是在摩天輪上,曲優優真想推門就走。
當然了,牢騷歸牢騷,曲優優也知道這次機會難得,即便現在很鬱悶,也還是打算用別的辦法,再試一試。
深呼吸了下,曲優優扭過頭,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就算沒有,那你也可以幻想一下,擁有過那種開心的日子,這樣有助於放鬆哦。”
“嗯,順便再幻想我有一個妹妹,她單純可愛,善解人意,喜歡跟在哥哥屁股後面闖禍,還會和他搶零食喫?”
沒想到嚴斐然會說出這些話,曲優優內心激動,忙道:“這些,會讓你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嗎?”
神色平靜地看着曲優優,嚴斐然說:“沒有,一點也沒有。”
對方的拒絕,讓曲優優心裏很失落。
看着這樣的曲優優,嚴斐然有點心疼,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太過分,畢竟曲優優沒有惡意,她只是將自己誤認成另外一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