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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章 辛苦修行爲哪般(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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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平安停頓片刻,手心抵住那把斬龍行刑之物的刀柄,笑道:“假設大事已了,你讓她現在站在我面前試試看?”

    霜降現在一聽到“試試看”三個字就頭疼。

    陳平安繼續說道:“如果撇開是非、陰謀不談,一事歸一事,只說我與宋集薪和稚圭當鄰居,其實沒你想象得那麼糟糕,甚至可以說,有他們在隔壁生活,我對活下去,會有些額外的盼頭,好歹知道了百姓人家的好日子,約莫是怎麼個過法,不缺錢花,衣食無憂。竈房砧板上,以菜刀剖魚鱗的聲音,或是大太陽,以木棍輕輕敲打竹竿上的厚實被褥,你聽過嗎?都很動聽的。我不曾唸書識字,就已經聽說了不少書上言語,就歸功於宋集薪的無聊背書。”

    當時年少,陳平安一切都被矇在鼓裏,所想之事,只是一日兩餐的溫飽,夏日怕中暑,冬天衣衫單薄最畏寒,春怕年味,秋愁田地少。

    與那鄰居那對主僕相處,能幫忙的,泥瓶巷少年都會幫,例如路上遇到了,幫稚圭挑水,幫着曬書在兩家之間牆頭上。宋集薪那會兒作爲“督造官宋大人的私生子”,好像有花不完的錢,那些錢又像是天上掉下來的,宋集薪怎麼開銷都不會心疼,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泥瓶巷太窄,宋集薪又是個喜歡享福的,還是個怕麻煩的,從來只會讓稚圭一車車購置柴禾、木炭,一勞永逸,對付掉一個寒冬。

    陳平安如果瞧見了,也會幫忙。那會兒,好像氣力不支的稚圭,也會拎着裙角,跑去宅子門口那邊,喊陳平安出門幫忙。

    陳平安也不會拒絕,做這些瑣碎事情,不是有什麼念想,恰恰相反,正因爲規規矩矩,對身邊所有人都是這般,視爲理所應當,陳平安做起來,纔會衣衫沾泥、炭屑,心眼乾淨。更何況相較於爲鄰居的搭把手,陳平安爲顧璨家裏,所做之事,更多。

    何況那個時候的草鞋少年,對於男女事,那真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所以宋集薪那麼個小肚雞腸的同齡人,也不曾覺得陳平安對稚圭有什麼想法,只會對劉羨陽和馬苦玄,敏感且敵視。

    偶爾稚圭在隔壁院子擇菜,也會試探性與陳平安言語,她會說你幫了顧家娘倆那麼多,你好歹要些酬勞,哪怕不是銅錢,她家莊稼地都是你在打理,那些收成,討要幾升白米之類的,總是在理的,如果那狐媚子的婆姨這都不答應,那就是她做人有問題,儘想着佔你陳平安的便宜,小鎮的長工短工,幫忙紅白喜事,哪裏不能掙錢。

    宋雨燒曾經在喫火鍋的時候,醉醺醺說過一番言語,當時陳平安感觸不深,如今已是而立之年的陳平安,不是少年許多年。

    再去細細咀嚼一番,就嚼出許多餘味來。如飲一碗陳年酒釀,後勁真大,隔着好些年,都留着酒勁在心頭。

    年輕時記性好,每逢思鄉,人事歷歷在目,心之所動,身臨其境,宛如返鄉。

    上了歲數,記憶模糊,每逢思鄉,反而感覺離鄉更遠。人生無奈,大概在此。

    霜降笑着點頭,“市井的雞毛蒜皮,我還真懂得不少。”

    陳平安打趣道:“堂堂飛昇境大修士,也會知道這些?”

    按照它先前與陳平安所講的那個人生故事,作爲流民孤兒的“小草”,漂泊不定,隨時被霜雪凍殺,僥倖被一個殷實門戶,收爲奴僕,再給少爺當書童,因緣際會之下,被隱於市井的塾師相中根骨資質,賜名霜降,踏上修行之路,在這期間,確實是該知道許多民間疾苦的。

    但是陳平安根本不信它那套說辭。

    霜降揉了揉臉頰,“世間如我這般命苦的飛昇境,好似啃泥喫屎長大的可憐蟲,不多見。”

    陳平安點頭道:“要對一位五境練氣士喊老祖,是命苦。”

    在臺階那邊,化外天魔雙手叉腰,大義凜然道:“隱官老祖,我不許你老人家如此妄自菲薄!”

    陳平安再次祭出那枚五雷法印,對霜降說道:“與捻芯前輩說一聲,開工做事,先幫我將此物挪窩到掌心,我如今自己也能做成,卻太過耗費光陰,只能耽誤她拆衣了。”

    霜降與那個忙着拆解法袍的小姑娘打了聲招呼。

    陳平安來到臺階上,輕輕捲起左手袖管。

    霜降蹲在一旁,道:“瞅瞅,隱官老祖這條胳膊,真是學問多多,凡俗女子,眼拙,興許看不出門道,卻契合金枝玉葉的高妙之說,內裏全是得道高真的神光流彩,能眼饞死那些個識貨的山上仙子。以後隱官老祖遠遊四方,多穿幾件法袍纔行,不然鴛鴦債會很多的。要我說啊,光是遮掩手臂不頂事,就憑隱官老祖這面容,這身材,這談吐,這風采,得學那刑官,不然仙子們一個個見之傾心,心神搖曳,魂不守舍,心湖上小鹿亂撞,蹦蹦躂躂,漣漪盪漾面緋紅,隱官老祖自然不會動心,可終究是件煩人事,就像那結契一事,”

    陳平安問道:“老聾兒就是這麼被你念叨煩的?”

    霜降嬉笑道:“那孫兒,修心不夠,是個廢物。”

    捻芯趕來後,幫着陳平安將那枚五雷法印,更換“洞天”,從山祠挪到掌心紋路處的一座“山嶽”之巔。

    旗鼓相當的修士廝殺,一瞬之差,就是生死之別。

    不光是能夠讓陳平安施展這一門雷法更爲迅猛,還可以讓陳平安更快適應五件本命物的勾連銜接,一經施展,五雷攢簇,天威浩蕩,造化萬千。

    練氣士更換一件中煉之物的擱放位置,卻並不簡單,需要臨時開鑿出一條“驛路”,自然會傷筋動骨,只是相較於縫衣真名,還算小事。

    陳平安不但無需捻芯以繡花針釘死魂魄,還可以念頭隨意,言語無礙,問道:“這件五雷法印,材質是什麼?”

    材質古怪,紋理似美木,質地卻如碧玉。

    捻芯只認出這是一塊雷擊槐木。

    雷擊木,此物在浩然天下,並不罕見,市井鄉野皆有,富貴之家,還會重金求-購,去道觀請法牒道人,幫忙雕刻成木牌,讓家中孩子攜帶在身,便可以不着髒東西,鎮煞辟邪,就像身上“請了一位門神”。

    陳平安詢問無果,轉頭望向胸有成竹的化外天魔。

    霜降不愧是飛昇境,見多識廣,笑道:“是雷擊槐木不假,又大不簡單。”

    說到這裏,霜降故作沉思狀。

    陳平安說道:“一顆雪花錢。”

    雖是蚊子腿肉,可從陳平安這邊掙錢,何其不易,霜降這才一拍腦袋,恍然說道:“不是尋常雷擊,更不是尋常槐木。一般材質極好、品秩極高的雷擊木,這‘攢簇五雷,總攝萬法。斬除五漏,天地樞機’十六字,應該是分別篆刻在四面纔對,不然根本承載不住這份雷法真意。訣竅所在,就在於這槐木,曾是一處槐府所在,類似一座袖珍福地,鬼魅齊聚爲窟,狐蛇扎堆成窩。故而必然是一位精通五雷正法的得道之人,傾力降妖除魔的凌厲手段,才造就了這樁天大機緣,然後被那人從廢墟中撿取此槐,雕琢爲印,刻出蟲鳥篆十六字,並且只是作爲作爲‘天地樞機’其一的法印底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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