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 李邦華與皇帝的交易
“我這個參謀長真的很難。”李巖在總參抱着文件,鬱悶道:“陛下的思想跟我們這羣武人終究是有不小的詫異,前線兒郎們打了勝仗,豈能沒有獻俘!獻俘固然於禮微瑕,總算是全個顏面!”
李邦華坐在一旁,聽着李巖嘮叨。
“李大人,您說說,陛下這般做法,是不是過於保守了。”李巖抱怨道。
李邦華看着負氣如同孩童一般的李巖,知道對於他們這種武人來說,獻俘是一件莫大的榮耀,陛下這般做法,確實阻擋了武人彰顯自己價值的道路。
不過他大抵是能理解陛下的心態的,當下便開口說道:“兒郎們前線殺敵,有榮辱心是好的。”
李巖聞言,無奈的搖搖頭,他知道這位閣臣,大抵也是反對搞獻俘這一套的。
見李岩心情鬱悶,李邦華心有不忍,這位總參謀長雖然是反賊出身,但是這些年爲國操勞也是盡心盡力,當下勸說道:“陛下處事,一向是以穩爲中心,他反對獻俘,肯定有反對的道理。你要是真的心裏不舒服,自己去找他聊聊便是。”
“陛下的脾氣,我去找罵嗎?”李巖撇着嘴說道。
“你們這些武人啊,真的都學壞了,忽悠完程賢,又找我打感情牌。”
這也是李巖邀請李邦華來的原因。
李邦華看了看天色,尚未黑透,如果不出意外,陛下應該在乾清宮與臣下用膳,然後接見幾波臣子,之後纔會休息。
不過陛下已經夠操勞了,他不願意讓陛下鬧心,覺得還是明日陛下用過早膳再說。
李巖也覺得天天讓陛下操心不是好事兒,而且自己是來求人的,不是來強人所難的,只能再忍一個晚上。
此時徐梁正在接見幾個工部的官員,問他們運河疏浚之事。現在從安南、閩浙運來糧食都走海運,但對外只能說是權宜之計,絕不敢喊出“廢漕改海”的口號。
其原因當然是因爲大運河貫通南北,一船漕糧過關討閘,每到一處都有陋規,全靠紅包開路,直到通州上岸入倉,伸手拿錢的人不計其數。
如今朝堂上還算乾淨,但下面靠河喫飯的人數以十萬計,一旦鬧將起來如何是好?現在漕幫只是個雛形,沒有統一的舵主幫主,但也已經形成了地域性質的行幫,未必不能鬧事。因此徐梁只說要先疏浚運河,然後再恢復漕運,使的乃是緩兵之計。
運河疏浚之後也有好處,一者方便國內民間運輸,爲郵政鋪路。同時大運河也肩負着周邊田地的灌溉任務,疏浚之後方便地方州縣開展水利工程。最後,大運河還有泄洪的作用,可以臨時充當水道。可以說,大運河是比長城更爲實惠的千古工程。
如果隋煬帝當年將這些好處一一羅列,而不說自己是爲了南下看瓊花,那他恐怕就真能與大禹較功了。
見完大臣,徐梁回到乾清宮休息,簡單的寫了下最近治國的思路,和衣往牀上一躺就睡着了。
常年沒打仗,身體反而一日不如一日,幸好老神醫幫他禁慾,讓他的身子骨恢復了一些。
柳如是帶着宮女進來,輕手輕腳爲徐梁脫去衣冠,撲蟲扇風,輪班休息。
前一天的工作剛結束,新一天的工作又開始了。
徐梁是被宮女服侍穿衣的時候醒來的,而且那時候已經穿好了中衣。他避開蠟燭的火光,道:
“現在什麼時辰?”
“陛下,現在是三點三刻”宮女上前解釋道。
徐梁頭還有些昏沉,重重點了一下,道:“水。”
一旁的宮女早準備好了溫水,連忙遞了過去。
徐梁一飲而盡,這才舒服了許多,擦臉漱口,穿戴冠服,往乾清宮去了。
“陛下,文華閣大學士李邦華求見。”
“請。”
見李邦華穿着朝服,有些施施然的走進來。
“李先生,今日總是有人與朕說起午門獻俘的事情。”徐梁笑着搶白道。
“哦,還有這種事情?”李邦華暗自腹誹陛下搶話說,讓自己無話可說。
徐梁將獻俘的請說簡單重複了一遍,又將自己反對的原因告知李邦華,想看看這位大學士的意見。
李邦華沒有想到,陛下竟然想的那麼多,將獻俘竟然跟吏治、民心都聯繫起來。
但畢竟身負所託,這般偃旗息鼓有些難以交代。
他道:“陛下您說的都有些道理,但依臣看,你這道理還不充足。”
“請李先生賜教。”
“陛下,您只看到泄了士氣,卻沒想過要安民心麼?”李邦華道:“大亂之後,獻俘定論,民心才能安定下來,自然百工樂業。是否是這個道理?”
“吏治敗壞了,民心哪裏能安?朕以爲這是本末倒置。”徐梁道。
李邦華被徐梁噎的說不出來。
“不過朝中文武若是覺得行獻俘之禮,
可以挽回國朝神都丟失,數千萬漢民流離失所的顏面,倒是可以去做。”徐梁突然低聲道。
李邦華一張老臉竟然有些微紅。
“臣可沒這樣想。”
“若是先生都沒這樣想,那就算了。”徐梁笑道。
李邦華趕忙說道:“臣年邁,沒幾年活頭了,這種事情自然不放在心上,但是不少朝臣還是這樣想的。”
“他們的意見比得過先生們麼?”徐梁言道。
李邦華表情再次尷尬。
“也實在有些麻煩。中央六部改制尚未定論,錢糧往來、承辦官衙都攪合在一起,想想就頭痛。”徐梁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疲憊神色。
說起自己的本職工作,李邦華立刻來了精神,正色道:“陛下,治大國若烹小鮮,要謹慎持重。可是做事也要雷厲風行!像這等部寺增添,大不了就是個冗衙,實在沒用再裁撤就是了,當得什麼?陛下有沉穩之氣,乃是國家之幸,但更該有開國之君的果斷之氣。”
“朕會記得先生的話的。”
政壇和賭桌一樣,哪怕是與臣子,有的時候也是需要做交易的。
“朕還想與先生商量一件事。”徐梁開口道。
“陛下,您是一國之君,凡事皆可乾綱獨斷,還有什麼事情需要與臣商議呢?”李邦華問道。
“朕的家事。”徐梁一笑,“此番國難,倒是讓朕看清楚了一些宗室的面目。不過朕畢竟是朱家的女婿,有些事情做起來需要顧及。”
“陛下,可有人選?”李邦華當了那麼多年臣子,哪裏還能不明白徐梁的意思。當下一咬牙,決定替陛下背這個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