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等到大眼兒等人退了下去,徐梁猛地抽了龍泉劍刺了過去。
劍尚未刺到,已經掀飛了書生的衣角。
衣角嘴角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身子輕輕一側,便躲開了徐梁的劍招。
卻不料徐梁這本來一記實招,忽然變了虛招,一把龍泉劍,忽然變成了十幾條遊蛇。
沒有人分得清這劍那一把是真,那一把是假。
看的大眼兒和太子等人瞪大了眼睛,這纔多少時日,將軍的武藝竟然進步到這種地步了
那儒生動了,身子輕飄飄的,忽然移開了一丈。
就在這個時候,“篤”的一聲,劍尖已經刺入柏樹之中,深入三寸。
徐梁的手腕一顫,竟然直接將柏樹炸開,露出三寸多深的大洞。
那儒生臨危不懼,絲毫不爲所動,嘴邊的簫聲不斷,換了個姿勢,弓着腰,吹得更是歡暢。
徐梁猛地使了個海底撈月,劍取下盤。
儒生的腳尖輕輕在徐梁的劍刃上一踩,徐梁便感覺雙手發麻,手裏的劍差一點兒被踩掉。
過了兩招,徐梁便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人家的對手。
從懷裏解下劍鞘,負氣對着橋上的石墩子便敲了起來。本來大家以爲這儒生此次多半要對牛彈琴了。
卻不料兩個人竟然配合的頗爲默契。
簫聲如月下流水。
石墩的敲擊聲,若大和落日,大山崩踏。
“嚶嚶”
“咚咚”
過了不知道多久,那儒生終於放下了玉簫,“徐將軍原來也是文雅之人,信佩服至極。”
徐梁瞥了李信一眼,撇着嘴,“你們這些窮酸,就愛整這些酸腐的東西,焚琴煮鶴,典籍溫酒,豈不快哉”
李信有些留戀的回憶着剛纔的配合。
他總是感覺自己跟闖王沒有什麼共同語言,闖王貧苦出身,都做了皇帝,張口還是鄉間的粗俗語言。
心裏美了,便喚幾個軍中的老卒,唱上一曲陝北的信天游。
看起來粗獷豪邁,卻不是李信這種文雅的書生喜歡的。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徐梁既然懂得音律,爲何偏偏又有些嫌棄呢
“將軍心有錦繡,何必搞得自己如九月的乾柴一般粗糙”
徐梁將寶劍插回劍鞘,倚在石墩子上,笑着說道:“李信啊,李信,你在李自成帳下時間也不短了吧怎麼就沒有入鄉隨俗呢這文雅的東西雖然好,但是能打天下嗎我看你這副德行,在闖軍中混的定然好不了。是不是天天被排擠你跟一羣大老粗將文雅,不如跟他們說那個娘們的胸脯大,來的暢快。”
不出意料的,一輩子在闖軍中鬱郁不得志的李信竟然將玉簫一把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笑罵道:“連徐將軍都說這這文雅不值一錢,看來這天下果然禮崩樂壞了,這玉簫以後不吹了也罷。”
徐梁看着地上碎裂一地的玉簫,哈哈大笑說道:“對嘛男子漢大丈夫,要麼擊鼓,要麼舞劍,弄這小娘們的東西做什麼。”
李信愣了一下,感慨說道:“將軍不愧年長我幾歲,確實比我看得開,這江山如畫,文人握筆,這絲竹確實入了小道。也罷,男子漢大丈夫,何不把酒暢天下,將軍可有酒”
徐梁整了整有些散亂的髮髻,笑
道:“已經溫上了,還需要一段時間。”
李信咋了咂嘴,“闖王帳下沒有知己對飲,今日能夠與將軍相遇,實在是緣分,明日入了京師,卻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喝幾杯杜康,一解心中煩憂。”
徐梁詫異的問道:“京師你不是來殺我的”
李巖嘿嘿笑道:“怕了就你身邊這幾隻小魚小蝦,還真不是我的對手。”
徐梁卻也不懼,輕笑道:“徐梁頂天立地,乃是當世大丈夫,劍斬頭顱而心不懼,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怎麼,遇到你李信,某就會怕了。”
李信笑了笑,撣了撣衣衫上的唾沫星子,笑道:“若是你爲闖將,我定要與將軍結交八拜。”
徐梁輕笑說道:“你這傢伙還是落了下乘。各爲其主,就不能做兄弟了昔年亂世,戰陣之上,各爲其主,骨肉相殘可在少數”
李信毫不退步道:“知己本身便少,殺一個,可不是幾十年再能遇到的。與其他日舉觴望月回憶,不若今日暢飲一番,明日各奔東西。”
徐梁點頭說道:“端是有幾分道理。”
望着涓涓流水,徐梁高大而孤傲的身影映在上面,隨着水紋盪漾。
“喫酒之前,我還有一疑惑,不知道將軍可否解答”
“看心情,你問居庸關的守衛,我自然是不會說的。”
“那是細作的事情,關我什麼事兒我只是好奇,將軍出道之前,聲名不顯,可是一出道,便如皓月當空,當世名將皆失了顏色。我觀你的戰場造詣非同凡可,不知道將軍先前從軍何處舊日袍澤又在哪裏若是給將軍一萬精兵,居庸關之戰,怕是另有一番結果。”
徐梁白了李巖一眼,這個傢伙,這個時候,都不忘套自己的話。
搖搖頭,笑道:“確實從過軍,兄弟們都戰死在草原上了。”
李巖爲人如春風拂面,見徐梁面帶悲色,也忍不住心生感慨,“戰死草原,想必都是響噹噹的英雄吧。可有名號,他日我也好爲將軍的袍澤寫一篇文章,興許也能流傳百世。”
徐梁輕聲說道:“死在貝加爾湖了,國家不給番號。”
“貝加爾湖是哪裏”
“極北之地。那裏曾經有羣人,想要佔國家的便宜,被我都弄死了。至於兄弟們,場面草原了。”
“爲國捐軀,總比內鬥不止強。他們死的應該挺幸福的。”
徐梁望着天空中的半月,喃喃說道:“或許吧。”
不想在舊事上交談過多,徐梁忍不住問道:“怎麼來京師了今日不殺你,明日我也會跟錦衣衛說的。”
李信一臉惆悵的說道:“不來不行啊,這天下大事,交給一個太監去談,我不放心啊。這仗不論是爲了闖王,還是天下百姓都不能打啊。”
徐梁笑道:“你們這些讀書人啊,就愛鹹喫蘿蔔淡操心,是否議和,那是上面的事兒,你能左右的了”
李信搖搖頭,笑道:“你好意思說我,是誰在居庸關擺上雄關,讓我們死了那麼多兄弟你說是否議和是上面的事兒,你又來京師摻合什麼”
徐梁撇着嘴,不屑的說道:“扯淡吧,你跟我能比嗎李自成天天跟防賊一樣防着你,而我是陛下倚仗的柱石,是打是和,我還是有幾分話語權的。”
李巖靠着柏樹,同樣不屑的說道:“牛逼可以吹,但是別連自己都信了。”
一時間,徐梁也沉默不語了。
都是別人的臣子,都被猜忌,這樣的日子都不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