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午後。
陽光從一人高的玻璃窗撒了進來。
投放在乳白色的瓷磚上,印出一個淡淡金色光輝的方框。
房間裏瀰漫着淡淡且優雅的香氣,一諾很快便找到了清香的來援,那是一束色澤靚麗的鮮花,正插在青花瓷瓶裏,擺放在潔白的瓷質洗臉盆旁邊兒。
臉盆上是一條用金子打造的魚,魚頭傾斜向下放,似乎能從魚嘴裏吐出水來。
一諾很是好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果然,摸到了魚嘴上殘留的水漬。
但是好奇的他研究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噴水的機關到底在哪裏。
讓他不得不感慨,大明的工匠技藝之玄妙。
在臉盆旁邊兒,還有巨大的透明玻璃分割開來的,一個類似於馬桶的東西,也是用的上好的瓷器。
一諾感覺自己來到了天堂。
一諾掀開馬桶蓋子,發現裏面留着一汪淺淺的清水,這些清水很澄澈,但是卻沒有向下流走,他甚至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試圖發覺其中的原理。
在馬桶上,有絲綢製作的錦墊,讓人坐上去非常舒服。
一諾在馬桶附近找到了一根垂下來的繩索。
忍不住用手一拉,頃刻間一股強勁的轟鳴聲在管道中響起,水流衝入了潔白的馬桶,打了個旋,流了出去。
一諾嚇得跳了起來,不一會兒水流已經消失了。
馬桶的清水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歐洲與大明相比,真的差的太多了。
他看了用鵝卵石鑲嵌出來的防滑地面,關上了門,心中震撼不已。
那個密探男子沒有騙他,這的確是衛生間和浴室。
鑑於這裏並沒有泡澡的湯池,可以看出並非官紳之家的標準配置。然而一切材質都是瓷器、大理石、鵝卵石……這讓從未見識過繁華富貴的一諾膽怯、自卑,又隱隱有種佔有的快感!
自己日後可以坐在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馬桶上方便,就連馬尼拉的督軍都不可能有這樣的享受。
一諾甚至不想離開這裏。用力吸着的衛生間裏的花香。
大明真是一個媲美天堂的世界。
一諾一時間忘記了密探,忘記了錦衣衛,忘記了自己的使命。
接受能力太差,應變能力也太差了。
西方男子,不是據說非常優秀麼?怎麼眼前這位,就這麼廢物!
廢物的讓人看着就難受。
男僕裝扮的男子站在門外。看着客廳裏的落地大鐘,計算着一諾進去的時間,對這個泰西人的資質深感擔憂。
萬福樓並非錦衣衛專門用來訓練密探的地方,它的修建只是爲了對一些科目進行考覈,比如混入、潛伏、竊取情報之類。只是因爲一時難以找到足夠隱祕的場所安置一諾,所以纔將他“暫存”此地。
終於等到一諾出來,男子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悅。
“這這個地方,我的身份是你的男僕,當然,我也是你的傳業師傅。”男子說道:“你的身份,是一個名義上,有着不菲遺產的詩人,很快你就能看到這裏的其他傭人。”
“我還配擁有僕人嗎?”一諾興奮道。
“只是名義上的。”男子說道:“眼下的你,確實不配!”
一諾尷尬的咧咧嘴,並不敢去反駁眼前的男子。
“這些人不僅僅是你的僕人那麼簡單,他們有的是要謀殺你,有的是爲了在你這裏竊取情報,還有些人是你竊取情報的目標。要知道,爲大明做事,不是那麼簡單的,你要展現自己的價值。”男子說道:“不過幸好你遇到了,我會讓你很快進入一個到處都是情報人員的世界,不過一旦沒有考覈成功……”
“我明白,我的身體會留在大明,雖然很痛苦,但那也是一種幸福。”一諾淡淡的說道。
男子這才露出一絲讚許的目光,道:“要學會分辨每個人的眼神。分析一絲一毫的聲調變化。”
“但是……我聽不懂漢語。”一諾道。
“語言能力也是考覈項目之一。”男子說得很清楚。
一諾一愣:“我有多長時間?有老師麼?”
男子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你的老師。從你進門的這一刻開始,直到三個月後。哦,那是一般考覈。特殊考覈下週就會開始。”
“特殊考覈?”
“對,錦衣衛有一些幹‘髒活’的密探,主要就是對叛徒、重要目標進行暗殺。你是他們的考覈對象。如果他們通過了,你就死了。”男子說得雲淡風輕。
一諾吞了一口口水。終於叫了起來:“你們不如直接殺了我!我怎麼可能是那些密探的對手?”
“別把密探想得多麼可怕,只要你小心些就可以了。”男子笑着揮了揮手:“如果你發現誰要謀殺你,你可以直接喊出來,讓他失去考覈資格。當然,如果你冤枉了無辜的人,你的考覈分恐怕就很危險了。”
“只要我一喊。他就算能殺我也會放棄的,對吧?”一諾特別追問道。
男子點了點頭:“按照規矩應該是這樣。”
“按照規矩?如果他不按照規矩呢?如果他執意要殺死我呢?”一諾驚恐地接連問道。
“放心吧,那他會被踢出錦衣衛。”男子明確道。
“可那時我已經死了!而他只是被開除了事?”
“我很遺憾。”男子指了指那邊的大鐘:“不過我得提醒你,你每一次抱怨,都在浪費你的學習時間。”
一諾打了一個冷顫。終於意識到自己是有多麼愚蠢了。
其實一諾的受訓內容並不多。他只需要學習密碼文的寫作,上流社會的基本禮儀,以及套話問話的技巧。這些都不算很難,真正難的部分在於他中文學習,以及取悅他人或者她人的技法。
大明是個沒有性別歧視的國度,尤其是男風,並不會被人鄙夷。但是不要去嘗試刺撓軍人,軍人是異常看不起這方面的。
然而禁忌才能帶來刺激,所以歐洲貴族之中盛行的男風並不比大明要弱。
無論是在北京還是福建,都有專門培養“相公”的特殊服務場所,所以這方面的人力資源並不缺少。而對於一向生活在社會底層,爲貴婦們玩物的一諾而言,察言觀色,賣萌撒嬌也是他的強項。
訓練科目中難度最高的還是一諾的身份。
一位詩人。
李燁考慮過讓他直接作爲男僕,混入歐洲上流社會。然而男僕必須依附於一位主人,太過於侷限,不如詩人方便遊走。而詩人最重要的是氣質以及作品,這兩樣都是塞萬一諾所缺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