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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帝王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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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雲舒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胖胖的身影走了進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燕皇身邊的大太監,劉福全。

    赫雲舒心裏一頓,道:“陛下現在何處?”

    劉福全身子微躬,道:“回王妃娘娘的話,陛下此刻在王府正廳。”

    赫雲舒眸色一凜,爾後看向銘王,道:“今天是你成親的日子,你哥哥來祝賀你,咱們去看看,好不好?”

    “我哥哥?”

    赫雲舒點點頭,道:“是。”

    “那好吧,咱們去見他。”

    赫雲舒推着輪椅,緩步去了正廳。

    此刻,原本熱鬧非凡的正廳內,一片寂靜。衆人朝着身居主位的燕皇跪倒在地,高呼萬歲。

    燕皇凌厲的眼神一一掃過在場的衆人,沉默着。

    這時,赫雲舒推着銘王出現。她微微躬身,道:“臣婦赫氏雲舒,見過陛下。”

    燕皇側目,似笑非笑地看着赫雲舒。

    見狀,銘王伸手將赫雲舒護在身後,看着燕皇不樂意地說道:“不許你這樣看着我家娘子。”

    燕皇臉上的笑意未減,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銘王,手指落在他銀色的面具上,道:“皇弟,朕真想看看現在你這張面具下是一張怎樣的臉。”說着,燕皇的手滑向那面具的邊緣。

    銘王毫不客氣地推掉他的手,燕皇卻是變了臉色,怒聲道:“來人,拿掉銘王的面具。”

    赫雲舒上前,微施一禮,道:“陛下,這樣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燕皇反問道。

    赫雲舒不卑不亢,道:“衆人皆知銘王毀容身殘,即便他如今癡傻至此,卻還是日日戴着面具,臣婦私以爲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這張臉,還請陛下開恩。”

    燕皇卻是一笑,道:“若是真傻,還會在乎什麼面目?”

    他一直覺得他這弟弟並非癡傻,何不趁今日這機會好好查探查探?

    這時,銘王突然伸出手,抓住燕皇的胳膊,道:“哥哥,你若是看了我的臉,還會喜歡我嗎?”

    燕皇低頭,看着銘王,半真半假的說道:“會的,你是朕的弟弟,即便天下人都因這容貌厭棄了你,朕也絕不會討厭你。”

    聽罷,銘王看着燕皇,伸手拿掉了臉上的面具。

    看到這張臉,燕皇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這是一張怎樣的臉啊。那肌膚扭曲着,早已失去了從前的豐潤平滑,如同被暴雨砸過的路面,坑坑窪窪的。白色的麪皮和紅色的肉如同被人攪拌過一般,胡亂地貼在臉上,帶着幾分可怖。這張臉若是在黑夜中出現,當真和惡鬼沒什麼區別。

    燕皇上前,手指劃過銘王駭人的面龐,心中百感交集。從前,他這皇弟容貌便生得極好,卻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無論是上朝還是在外出徵,臉上總是戴着面具,這世間知道他真面目的人並沒有幾個。可如今他戴着這樣一副面具,爲的不是遮擋自己的絕世容顏,而是掩藏這醜陋。說起來,倒讓他有幾分心酸。

    “哥哥。”

    “凌寒,你受苦了。”看着那一雙與往日別無二致的清亮眼眸,燕皇喚起銘王的名諱,目光溫柔。

    看到這一幕,赫雲舒微微詫異,燕皇將世人眼中清白不再的她賜婚給銘王,爲的便是羞辱他。照理說他對銘王有怨纔對,爲何他現在看着銘王的目光如此溫情,不帶有絲毫的怨懟。還是說,燕皇根本就是在僞裝?

    赫雲舒站在一旁,一時間有些猜不透燕皇的心思。

    銘王擡頭,看着面色悽哀的燕皇,道:“哥哥,你看了我的臉,以後還會喜歡我嗎?”

    “會的,會的。”燕皇點頭,說得無比鄭重。

    瞬間,銘王便笑了。只是他那張臉陰森可怖,即便是笑着,仍是讓人不寒而慄。

    燕皇伸手,拿過他手中的面具,輕輕地戴在了他的臉上。

    爾後,他看向赫雲舒,道:“照顧好他。”

    赫雲舒點點頭,再不多言。

    燕皇復又看向跪了一地的臣子,道:“平身。”

    衆人起身,肅穆而立。

    燕皇哈哈一笑,道:“今日之事,本應由朕來操持,倒是多虧了定國公。”

    聽他如此說,赫雲舒心裏一頓,這是要興師問罪?

    雲松毅倒是從容不迫,道:“陛下言重了,舒兒是老臣的外孫女,老臣來此,理所應當。”

    燕皇環視周圍,爾後下令道:“傳朕的旨意,今日來銘王府賀喜者,賞珍珠十斛,錦緞十匹。”

    “是,陛下。”

    一時間,衆人心裏都有些疑惑,他們接受定國公的邀請,來銘王府賀喜,都做好了被陛下責罰的準備,卻沒想到沒有責罰,反倒是有獎賞。

    燕皇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衆人心裏倒是有些摸不清了。可他們既然敢來,膽識便非常人可比,不管陛下心中是何打算,他們都不懼。

    “哥哥,他們說你把娘子嫁給我,是爲了羞辱我。哥哥是不喜歡我了嗎?”

    銘王突然脫口而出的話讓原本漸漸變得緩和的氣氛再次凝滯起來。

    “誰說的?”燕皇一拍桌子,怒聲道。

    銘王嚇得縮了縮脖子:“我不記得了。”

    見他如此,燕皇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爾後他看向衆人,朗聲道:“朕不管這謠言是從何而起,所謂謠言止於智者,今日便止於此。當日赫雲舒是爲了阻止大蒙皇子的陰謀才謊稱自己已非完璧,爲的便是找一個和朕單獨說話的機會,居功至偉,當真是我大渝朝的奇女子。唯有此等不同凡俗的女子才配得上朕的皇弟,若不然,你們當真以爲朕會把一個不清白的女子嫁給自己的兄弟,辱我皇家血脈,嗯?”

    說到最後,燕皇的語氣漸漸加重,隱隱可見怒氣。

    衆人躬身行禮,道:“臣等明白。”

    之後,燕皇一聲令下,命衆人繼續宴飲,且命人從宮中帶來了許多好酒,君臣共歡。

    這一喝,便喝到了夜色將暮。

    劉福全扶起略顯醉意的燕皇,道:“陛下,該回宮了。”tqR1

    燕皇醉態朦朧,道:“好。”

    劉福全便扶着他上了宮車,一坐上宮車,燕皇臉上的醉態頓時消失不見,換上了一臉的凝重。

    見燕皇如此,劉福全頓時變了臉色,道:“陛下,可是有什麼不對?”

    燕皇重重地捶了一下車壁,道:“朕倒是沒料到,朕這皇弟和定國公居然有這般的號召力,朝中多半的人居然都去爲他祝賀,當真是好,好得很!”

    這時,跟在燕皇身邊多年的劉福全才明白過來,方纔陛下說那些話不過是權宜之計。畢竟,今日來銘王府道賀的,多半是朝中重臣,若他當衆斥責,朝綱不穩,倒不如順水推舟,全了這些人的心思。至於爲赫雲舒正名,多半是爲了安撫定國公。而陛下以後會如何對待他們,那可就不好說了。

    劉福全試探道:“那陛下以爲,銘王爺是真傻還是假傻?”

    “一半一半吧,繼續命人盯緊銘王府,不得鬆懈。”

    “是,陛下。”

    爾後,燕皇看着宮車外漆黑的天幕,眸色陰沉。今日在衆人面前他無法興師問罪,不代表明日就沒有。身爲帝王,想要整治一個人,本就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想到這裏,燕皇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此時的銘王府內,賓客已走了大半,到最後,也只剩下了雲家人而已。

    雲松毅看着一身嫁衣的赫雲舒,道:“舒丫頭……”可往下,他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了。身爲她的外公,他想給她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到頭來,他所能給的,總是有限。如此觸景生情,想起那早逝的女兒,怎不讓他傷懷?

    雲錦弦見狀,怕赫雲舒觸景生情,便拉過雲松毅,對赫雲舒說道:“舒兒,你外公他喝多了,舅舅這便帶他回去,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是,舅舅。”赫雲舒應聲,和雲錦弦一道將雲松毅扶上了馬車。

    馬車上,雲松毅神色凝重,道:“將陛下今日所言宣揚出去,爲舒丫頭正名。”

    “是,父親。”雲錦弦應道。

    夜風微寒,送走了雲家人,赫雲舒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轉身走到正廳,推着銘王到了新房。

    赫雲舒指了指那鋪着大紅喜被的牀榻,道:“晚上,你就睡在這裏。”

    銘王仰起頭,道:“那娘子呢?”

    赫雲舒指了指一旁的軟榻,道:“我睡那兒。”

    “不,我要和娘子一起睡。”

    赫雲舒看着面具下那迸射着精光的明亮眼眸,皺了皺眉,心道,這銘王的眼神怎麼和蘇傲宸那麼像呢?

    然而,當赫雲舒定了定神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的時候,銘王的眼神再次變得純良無害。

    赫雲舒皺了皺眉,只當燭光閃爍,自己剛纔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她扶着銘王在牀榻上躺好,之後回到軟榻上,拉過錦被蓋在了身上。

    屋內,紅燭燃燃,銘王燕凌寒看着在軟榻上沉沉睡去的女子,嘴角含笑。

    和這裏的溫馨恬淡比起來,此刻三皇子府的新房裏,卻是一片悽風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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