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我要走了。”
這句話,小溫良說得極爲順暢,甚至中間都沒有停頓。
以往,他每每說一些長句子,中間總要停頓一下的。
他還小,說不了太長的話。
可這句話,說得竟是格外的流暢,甚至,有那麼一些堅定的意味在裏面。
不是“我會走”,也不是“我想走”,而是“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這不是商量,而是決定。
可是,一個一歲多的孩子能決定什麼
雖然此刻燕凌寒一心撲在赫雲舒的身上,無暇顧及其他的事,但小溫良的話還是讓他感到奇怪。
他聲音艱澀,問道:“你要去哪兒”
小溫良看着燕凌寒,小而粉嫩的嘴脣一起一落,緩緩道:“我不、知道。”
“那你爲何說自己要離開”
“是感覺,父王。”
這樣鬼扯的話徹底讓燕凌寒失去了耐心,他起身,看了看牀上的赫雲舒,道:“跟你母妃說說話吧,她能聽到的。”
小溫良點點頭,不再繼續以前的話題,轉而拉起了赫雲舒的手,小小的嘴脣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隨之一起落下的,還有他滾燙的淚。
小恭讓和小靈毓也接着上前,和赫雲舒說話。
“母妃什麼時候會醒”小靈毓歪着腦袋問道。
“很快的。”燕凌寒說道。
兩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格外熱鬧。
唯獨小溫良,靜靜地站在那裏,拉着赫雲舒的手,低着頭,不發一言,沉默極了。
百里姝見了,暗覺不對。
一個才一歲多的孩子,不該如此靜默深沉。
她走到燕凌寒的身邊,示意他去看小溫良,然後低聲道:“你看。”
燕凌寒看過去,不以爲然。
赫雲舒是爲了救小溫良才掉下去的,小溫良會傷心難過,這當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所以,燕凌寒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至於小溫良的沉默,在燕凌寒的理解看來,沉默是因爲傷心。
再者說,他燕凌寒的孩子,有那麼一些早慧,不是很正常嗎
他的娘子那樣聰慧,繼承了她的血脈,小溫良能不聰慧嗎
想到赫雲舒,燕凌寒的心裏,又泛起綿綿密密的疼。
小恭讓和小靈毓的話雖然說的不利索,但是兩個人都是活潑的個性,話雖然說的短,但足夠多。
燕凌寒聽了沒多久,就覺得太吵。若赫雲舒當真聽到了,他覺得她會覺得聒噪。
於是他招招手,命人把他們帶出去。
而小溫良拉着赫雲舒的手,不願意離開。
他擡起頭,一雙清澈的眸子裏滿是渴望:“父王,我想、陪母妃。不吵着、母妃。”
那樣充滿渴求的眼神,燕凌寒竟是無法拒絕。
他點點頭,默認小溫良留下。
小恭讓和小靈毓被送了出去,燕凌寒坐在牀邊,和小溫良一起看着赫雲舒。一片沉默中,燕凌寒開口,道:“溫良,我不知道我說的話你能不能聽懂。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你是我燕凌寒的兒子,我不可能讓你到別處去。再者說,你是你母妃拼
死救回來的孩子,必須待在你母妃的身邊,不然她醒來見不到你,會傷心的。”
小溫良眨眨眼睛,道:“父王,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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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燕凌寒徑直打斷他的話,道:“沒有可是。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小溫良的眼睛眨了又眨,低下頭,沒再說什麼。
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逝。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這一天,小溫良始終待在赫雲舒的身邊,拉着她的手,神情哀傷。
天色暗了,燕凌寒牽着小溫良的手,要送他出去。
這一次,小溫良沒有拒絕。
他擡起頭,看着自己的父王,眼神中充滿了眷戀。
燕凌寒無意間低頭,看到小溫良這樣的眼神,不禁錯愕了一下。
“爲何這麼看着我”
小溫良很快挪開自己的目光,沒再說什麼。
燕凌寒一心顧念着赫雲舒,沒心思去管別的。
這個小插曲,似是蜻蜓點水一般在他心中掠過,很快又沒了痕跡。
將小溫良送出去之後,燕凌寒返回屋子。
屋內燭光明亮,卻照不透他心底的暗淡。
牀上的赫雲舒,猶如睡着了一般。
她睡顏安靜,像是沒有絲毫的哀愁。
她頭上的傷口已經全都癒合了,只是,原本爲了治傷,有傷口的地方頭髮都剪掉了,如今也長出了短短的新的頭髮。
他握着她的手,道:“不怕,你醒了也不用怕這短短的頭髮會難看。我會給你挽髮髻的,一定能把這裏都遮住的。我的技術很好,你放心。”
“你看,你睡着的樣子都這麼美,美得讓我心醉”
“你瞧,我剛剛給你的手抹了香膏,你聞聞,你的手這樣香呢。都說指如削蔥根,說的就是你的手”
“娘子,我每天都會給你梳妝的。你看,你今天的眉是我畫的,粉黛也是我爲你塗的,你真好看”
燕凌寒躺在赫雲舒的身邊,喋喋不休地說着這些。
他閉上眼睛,她的氣息依舊熟悉。
他的娘子,還在的。
在心裏,燕凌寒這樣告訴自己。
夜涼如水,而燕凌寒心思澄明,只願陪伴赫雲舒,心無旁騖,亦別無他求。
寂靜中,時間一點一點走過。
燕凌寒抱着赫雲舒,一整夜。
第二日醒來,他依舊爲她挽發,爲她畫眉,爲她的手塗抹香膏,每一個動作,他都做得那樣仔細,那樣認真。
之後,他喂她喝粥。
今日她的食物依然是粥,但已經可以加一些肉沫在裏面了。
燕凌寒一口一口喂她,耐心極了。
這些事情,他一點一點做下來,需要一個時辰。
但是,他不着急,因爲對於他而言,這些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是的,照顧她,就是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旁的,都無關緊要。
做完這些,燕凌寒就坐在赫雲舒的牀前,和她說話。
他說了許多,說起他們的初相識,說起他們的每一次過招,說起他們的新婚,說起在大魏的那些事兒
他一件一件地說着,與她有關的記憶那麼清晰,有許多事情可以說。
時光靜謐,他可以說上很久。
不成想,這時候,一聲疾呼打破了他的寧靜。“主子,有人要帶走溫良小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