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竹看不見蘇望勤的臉,聽他的話倒是有幾分鐵骨錚錚的感覺,蘇望勤雖然腿腳不好,但是拿出這份氣魄就是家裏可靠的頂樑柱。
“老大,你就是怪我讓你上戰場斷了腿。”蘇老太被他那眼神嚇得心裏發毛,乾癟的嘴歪了歪,帶着哽咽道。
自己生的兒子她是知道脾性的,蘇望勤就是被惹急了才這樣,她只得說幾句軟話。
蘇望勤的眸子恢復了平靜,呼了一口氣道:“以前的事情我不怪娘,娘只要別三五日的過來鬧騰的我一家不得安寧,兒子還是會每三月送一次孝敬糧的。”
從這話裏顧春竹聽到了一絲威脅的氣味,她覺得自己或許是理解錯了,蘇望勤這種老實疙瘩怎麼會威脅人。
蘇老太身體沒來由的抖了抖,狠狠的剜了躲在蘇望勤身後的顧春竹一眼。
“那不給錢也行,那……”她算是妥協了,不過話音一轉,目光落在院子裏的菜苗上了。
那菠菜苗剛張開了兩三片大葉子,瞧着綠油油的喜人,就是小了點,白拿蘇老太纔不會想什麼浪費不浪費的。
“那就給我點菜拿回去煮給你弟妹喫吧。”她說着就往菜地裏衝過去了,速度極快,可卻有個小小的身影擋在了她的前面。
“奶奶,不能拔菜菜,他們還小。”安安的小手抓着蘇老太的手,黑葡萄一樣的眼神裏透露着堅定。
“滾開,你們兩個賠錢貨喫得,別人就喫不得了。”蘇老太一心盯着那水嫩嫩的,一把就甩開了安安,忘了她只是一個孩子。
“安安!”
顧春竹和蘇望勤都驚慌的喊着。
小成站在安安的邊上,他迅速的伸手拉了一下,安安連帶着小成都滾在了地上。
“爹爹,娘我沒事。”安安起身拍拍身上的泥灰,小成卻蜷縮在了地上一臉痛苦站不起來的樣子。
安安扭頭看到哥哥的樣子也慌了,愣了一下,“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顧春竹急忙衝過去把小成抱了起來,把他的褲腿捲起來,兩個膝蓋上都是蹭破了好大的一塊皮,混着泥瞧着慘不忍睹。
“小成不疼,小成是個保護妹妹的好孩子,等下娘就給你拿藥。”小小少年臉上忍着疼,眼角的睫毛都被淚花打溼了,顧春竹抱着孩子哄道,眼裏的淚也不停的流淌着。
蘇老太也傻了,她就只是甩了一下手而已。
蘇望勤悶聲不吭的看着這一切,媳婦在流淚,孩子在大哭。
他別過頭就衝進了竈房裏,拿了一把菜刀出來,蘇老太看他拿着刀出來嚇壞了,忙退到了柴門邊上,驚恐的說道:“老大,你幹什麼,我是你娘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蘇望勤抓住蘇老太的手,就把菜刀塞進了她的手裏。
“我這條命是娘給的娘拿回去吧!殺人不過頭點地,我自願求死,娘不會去坐牢的。”蘇望勤的眸子裏帶着怒色,“死了好,就不用看媳婦孩子被人欺負了。”
蘇老太的手握着刀柄,一直的抖啊抖啊的……
她想要把菜刀給扔掉,蘇望勤的虎口卻緊緊的扣着她的手和菜刀柄。
“老大,你要幹什麼啊,我錯了,我下回不來鬧你們家了行不行!你讓我把刀放下呀。”蘇老太喪着臉,也是真個被蘇望勤給嚇到了。
一邊的福嫂子對於這裏的動靜都聽得見,一看不對勁,事情鬧大了也急忙過來的拍門。
可惜蘇老太的身子擋着柴門,福嫂子也推不開。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顧春竹摟着小成心情平靜了下來,赤紅着眼睛對蘇望勤道:“讓她滾,快進屋去拿藥吧。”
蘇望勤這才鬆開了抓着蘇老太的手。
蘇老太身後已經出了一片冷汗了,她的手一鬆,菜刀就掉在了地上,在陽光下刀刃還閃着鋒芒。
她挪開身體,福嫂子也推開柴門進來了,看着那掉地上的菜刀也嚇了一跳,拍着胸脯問:“大娘,這到底出啥事了?”
“以後兒子媳婦的事我再也不管了。”蘇老太的臉都嚇青了,只跟福嫂子說了這麼一句,開了柴門就跑了。
福嫂子進來抱起了還在哭得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安安,她也不忍心去看小成那受傷的腿,她抱着安安往屋外走,“我去給小成拿藥!”
她剛走,蘇望勤就從屋裏拿了金瘡藥出來。
看着顧春竹雙目無神的模樣,蘇望勤愧疚的低頭,把金瘡藥塞進了顧春竹的懷裏,悶頭就去竈房的水缸裏舀水了。
舀水出來的時候,蘇望勤問顧春竹:“這傷口要先洗一下才能上藥的。”
“好,你來吧。”顧春竹的精氣神像是被抽走了一樣,看向懷裏的小成才振作了一點,“小成,有點疼忍住呀。”
“嗯。”小成閉上了那雙鳳眸,雙手握住了顧春竹的衣襟。
蘇望勤把水從小成的傷口澆下去,用手把他傷口上的泥灰搓掉。
懷裏的小身體輕輕的顫抖着,愣是咬牙沒有哭喊出一聲,顧春竹別過眼去,也不忍心看小成的傷口。
清洗了傷口蘇望勤才把金瘡藥倒了上去。
“好了好了,沒事了,傷口很快就會好了的。”顧春竹緊緊的抱着小成,給他輕輕的拍着,稍微鬆開一點發現他的眼淚浸溼了她的衣襟。
顧春竹用手給他擦乾了臉上的淚水,自己也帶着鼻音道:“好樣的,我們的小成,以後肯定是個能做大事的。”
“小成娘,我給拿了獾油。”福嫂子高聲說着抱着安安又回來了,手上拿着一個小土陶的瓶子。
“呀,上藥了呀,家裏還有金瘡藥呀。”福嫂子看到小成已經上藥了,蘇望勤手裏拿的藥瓶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顧春竹伸手接過了福嫂子手裏的獾油,“我這臉上也被撓得痛了,等會兒用這個吧,謝謝嫂子了。”
“我給你上點金瘡藥吧。”蘇望勤的聲音也低低的。
“我這小傷不用這麼金貴的東西,要半兩銀子呢,我以前是咬咬牙纔買的。總共就用了兩回,全都用在小成身上了,都是他奶造的。”顧春竹脣邊蕩起一絲苦笑,兩頰的肉緊繃了起來。
蘇望勤拿着金瘡藥,濃眉皺着,手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福嫂子看出了他心裏的忐忑,抱着安安在木墩子上坐下,催促着蘇望勤,“望勤啊,去做晌午飯吧,春竹和孩子也該餓了。”
聽福嫂子這麼說,蘇望勤就一步三回頭的去竈房裏面了,心裏也是亂的如麻,一遇上他孃的事情怎麼什麼就都亂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