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升果然是老奸巨猾,坐在薛小雯身旁,仰頭靠在椅背上,咪着眼,像是閉目養神,笑道:“小雯姑娘,本公公如果沒猜錯的話,你一定要問,怎麼她揭了皇榜,還不讓她進宮吧”
薛小雯點點頭,嫵媚一笑,道:“公公真是聰明過人,小女子願聞其詳”
崔文升擡起頭,轉過臉來色迷迷地盯薛小雯。薛小雯頓時低下了頭,一時間紅暈飛腮,兩道柳葉眉蹙做一堆兒。
崔文升有點娘娘腔,說道:“小雯姑娘,如今你可是紅人兒啊,在那大江南北,誰人不知姑娘貌美如天仙誰人不知姑娘讓人叫絕的詩畫技藝”
薛小雯低頭柔聲道:“公公過獎了”
崔文升尖聲笑道:“如今有人出大價錢,舉薦你去揭皇榜,到宮裏給皇上和娘娘作畫,爲了接你,貴妃娘娘特意派這馬隊接你,你可知道,這可是天降的喜事憑你詩畫的才能,定能讓皇上和娘娘滿意你想想,有這等好事,本公公能讓那刁蠻丫頭搶先麼”
“多謝公公和那位大人,但不知那位大人又是何人只怕小女子徒有虛名,有負重託”薛小雯含羞,柔聲說道。
崔文升搖搖頭,笑道:“薛姑娘,這個人,恕老奴暫時不能相告,有朝一日,你便會知道,哈哈哈。”說罷,一陣大笑。
薛小雯也暗自盤算,她的這些客人中,那些王公貴族,能出大價錢的,固然不少,但能如此推薦我去皇宮大內的,不見得有幾個。能不能是四川土司孟蠻或是商人趙雲思如果是,他們爲什麼會這樣做
現如今我去皇宮大內去作畫,如果不願意去,那可是抗旨不尊,是殺頭之罪;如果畫不好,還是殺頭之罪薛小雯感到非常困惑。
二人馬車上說話的同時,馬隊已經繞過東華門,向東長安街進發。
此時,由於天色已晚,不能進宮,崔文升便將薛小雯安排在最東面的宗人府下榻。到宗人府,因爲它與戶部挨着,一是準備明天隨戶部堂官進宮方便;二也是想到宗人府,找一找,是不是如那叼蠻丫頭所說,是當今聖上的公主。
崔文升安排完畢,稍稍鬆了一口氣。自己隨着馬隊進宮,向貴妃娘娘交差。
紫禁城後宮,承乾宮內。
這承乾宮是後宮東西六宮之一。它的右前方是皇后的坤寧宮。坤寧宮兩側,纔是妃嬪住的東西六宮。這承乾宮如今是鄭皇貴妃的住所。此時,當今聖上萬歷皇帝,正在承乾宮裏和鄭皇貴妃品酒撫琴。
此刻,偌大的承乾宮月臺上也是香菸嫋嫋。月臺旁的一大珠梨樹,那滿樹半個雞蛋大小的梨,在一彎新月的照耀下,如一顆顆璀璨的明珠。
承乾宮內,由於宮殿過於高大,鄭貴妃獨出心裁,把大殿改成小的房間,安裝着曲折的硃紅欄杆,雕花隔扇。
此時,最東邊房間內,透過窗子蒙着一塊粉紅薄紗,看天上的彎月,是那樣模糊,雖是金黃的,卻有着粉色的光棱。
月光照耀的窗子上,一枝藤花,還有一縷玫瑰的剪影,倒映在窗紗上,彷彿是從月牙垂下。就是這二株花,將整個房間薰染的花氣清香無比。
此刻,大明當今聖上,如今已十多年不臨朝的萬曆皇帝,朱翊鈞,身穿朱裏青表綠邊薄紗燕居服,端坐在正中央。這位已是五十出頭的大明皇帝,面色很是紅潤,也許是酒色所致,正興致極高。
桌上擺了二三十道菜餚,桌邊有六個宮女在旁邊侍候。此刻,鄭貴妃正坐在古琴旁,眉如新月,膚如凝脂,一雙丹鳳眼向上飛起,說不出的嫵媚與溫柔。身着月白色紗裙,裙襬與袖口繡着大朵大朵的紫鴦花,腰間扎着一根粉紅色的腰帶,顯得身材勻稱柔美。
鄭皇妃轉過頭,微微一笑,道:“皇上,臣妾還是給皇上彈一曲,我新近學到的高山流水吧彈的不好,請皇上千萬不要怪罪”
“哈哈,愛妃今天怎麼如此客氣”
“您畢竟是皇上嘛臣妾怕彈的不好,一旦惹皇上不高興,臣妾怕喫罪不起”鄭皇妃說完,抿嘴一笑。
萬曆帝見此情形,手捋鬚髯,哈哈大笑,道:“愛妃,我的頭髮和鬍子都讓你捋掉不少,那時你怎麼不怕怪罪了愛妃,你可真是一個調皮鬼,朕拿你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鄭皇妃嫣然一笑,“皇上”
只見鄭皇妃,白玉般的手腕,嫩蔥兒樣的手指在琴絃上輕輕一撥,室內立刻靜若深山。
緊接着,琤琤之聲,如見流水;纏纏綿綿,如見月下;悠悠揚揚,如見高山;纖纖柔柔,如見對酌。
萬曆帝一邊品酒一邊笑道:“愛妃的琴藝日趨驚豔,朕即使在宮內,似乎也看到了高山流水,朕今生能有你這愛妃相伴,何求那萬幾之事啊”
鄭妃含笑道:“當今天下,民心所向,天下太平,這一切,實在是皇上洪福所致。皇上雖不臨朝,但皇上洪福齊天,天下之事,又何足慮如今,皇上竟如此恩寵臣妾,臣妾更是傾心不已,不過,皇上可以自翊鍾子期,可臣妾不敢比俞伯牙”
萬曆帝聽後,哈哈地大笑起來,“愛妃過謙,愛妃過謙了。朕與愛妃在這清爽月下飲酒撫琴,與那高山流水,尋覓知音何異”
鄭妃嫣然一笑,道:“臣妾何嘗不願今生今世同皇上共度只是,臣妾怕青春不再,皇上又另寵她人”
萬曆帝笑道:“愛妃放心,朕永遠不會使卿孤身一人,愛妃將與朕白髮偕老,永爲朕之愛妃。來,來,來,陪朕共飲一杯酒。”
鄭妃忙放下琴,站起身來,款步來到御案前,做個萬福,接過酒杯,忽然長嘆一聲道:“臣妾也知皇上的寵愛之心,但是臣妾還是心有不甘,我們的愛子常詢,未能做得太子之位,如今只能做個福王,皇上,臣妾和皇上那時在大光明殿定的誓言您忘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