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錦雲說:“夫人,你怎麼這麼厲害。”
他明明身上有傷,臉上笑容卻格外明媚,寵溺的眼神像是深海旋渦,能把人的心神都吸到他眼裏,徹底沉醉其中。
蘇臨安都不敢與他對視,越看越覺得自己心虛。
她把備好的靈藥拿出來扔給了牧錦雲。
這些都是沒有她的靈液所煉製的丹藥,是她特意爲牧錦雲一個人煉製的,費了不少的功夫。等牧錦雲接過丹藥,蘇臨安深吸口氣,用力地拍了下桌子。
“怎麼,我要是沒這麼厲害,你就打算一直瞞着我了”
牧錦雲慢吞吞地將丹藥含入口中:“小傷而已。”
蘇臨安又氣咻咻地拍了下桌子,聲音拔高,“這叫小傷”她都想把他衣服給剝了,一個傷口一個傷口地數給他看,這遍體鱗傷的樣子還叫小傷
牧錦雲眼睛彎了起來,心裏的陰鬱都輕了許多。
他知道蘇臨安的性子,在他面前的時候,她越心虛越要虛張聲勢,雖說拍桌子拍得砰砰響,看着唬人得狠,但他知道,此刻的她內心不曉得多愧疚。
這母老虎現在就是個紙老虎,輕輕一戳就能戳破。
“我錯了。”牧錦雲很自然地低頭認錯。
蘇臨安本來氣勢洶洶的,聽得牧錦雲的話頓時一噎,她不太自然地捋了一下耳邊碎髮,怏怏坐下,語氣自然而然地弱了下來,“你有什麼錯”
錯的明明是她。
“我在凡人的話本子裏看過一句話,夫人不會有錯。”牧錦雲笑容更深,“我覺得很對。”
他了解她,知她軟肋。
如此下來,蘇臨安的注意力總會多一些在他身上。
果然,接下來的時間哪怕是蘇臨安在研究念力,利用念力呵護康康,也會時不時抽出時間對他噓寒問暖,也沒提要提前離開域外的事,計謀得逞的牧錦雲心裏頭美滋滋的,眼睛裏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只是沒過幾天,他又有些不樂意了。
這些天蘇臨安忙得跟個陀螺似的,臉上寫滿了疲憊。
補天並不能停下,域外在移動,封印陣法也得時刻監測,還得提防血緣蟲趁勢作亂。如果域外真的跟修真界重新相連,那被隔絕在守護靈木之外的血緣蟲豈不是能輕鬆入侵修真界,因此她還得想辦法將七星城的封印修復,最好能設個結界,把整個域外封鎖起來,這也是一個難題,折磨得蘇臨安都揪掉了自個兒不少頭髮。
修真界的康康得用念力護着,域外的女王狀態也越來越差必須要養神,各種各樣的事累積起來,讓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下來,整個人看着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病懨懨的了。
白嫩嫩水靈靈的大蘿蔔直接變成了蘿蔔乾。
牧錦雲很難理解她這種把事情都攬上身的行爲,然而蘇臨安卻說她只是做自己能做的,若實在做不到也不會勉強,只求問心無愧。
她堅持。
他不能理解歸不能理解,總歸心疼她辛苦,傷勢恢復後便主動替她分擔了一些。
女王的養神湯如今由牧錦雲熬製,他也時不時會去宮內照看一二,陪女王說說話。
仙品湯藥灌下去了,女王也沒見好,一天看着比一天衰弱。
他能看到,女王脆弱的元神像是黑夜裏的燭火,在風中跳動,火星如豆,光芒漸弱。偏偏他和蘇臨安都不知道這是爲什麼,兩人想盡了辦法也沒能把女王的元神給養起來,難不成,真的到了其大限之日。
就如同神皇走向生命盡頭一般,女王的壽元也已經到了,哪怕是不死血脈也無可逆轉
除此以爲,牧錦雲都想不出別的原因,他給女王喂下新煎的藥湯後起身把窗戶開了一道窄縫,讓屋外的清風從縫隙裏透過來,接着又把剛剛從枝頭摘下的花放進桌上的花瓶裏,做完這一切後,牧錦雲又打算去巡視那幾處已經被蘇臨安發現了的封印陣法,他陣法造詣本就不俗,又能通過蘇臨安的元神去學習體悟天地陣法,如今修補陣法還做不到,但看看陣法有沒出現問題還是可以的。
宮殿地下就有一處封印,他照顧了女王后就能直接過去。
剛走到門口,牧錦雲就停下腳步。
女王醒了。
她現在清醒的時候很少,神識察覺到女王醒來,牧錦雲立刻就要叫蘇臨安,豈料女王突然開口,“牧錦雲。”
她劇烈咳嗽,卻仍斷斷續續地道:“你過來。”
女王很虛弱,聲音卻嚴厲清冷,他甚至從那聲音裏聽出了殺意。
牧錦雲看了一下自己已經邁出房門的右腳尖兒。他瞳孔微微一縮,慢慢將腳收回,臉上露出一個淺笑,接着道:“娘叫我”
轉身,大步走到牀邊,“有什麼事您說。”
他深深地看了女王一眼,“安安正在全神貫注的補天,還有一刻鐘就可以過來。”
女王強撐着身體坐起來。
她動作很慢,在起身的時候還搖搖晃晃地坐不穩,於是女王不悅地道:“扶我一把。”
牧錦雲伸手過去扶她。
就在手觸碰到女王的瞬間,女王突然用力反手一握,將牧錦雲的手腕緊緊掐住,她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抓他,臉上的五官都因爲太過用力而扭曲了。
“你”
女王劇烈咳嗽,“你果然是血緣蟲。”
她一直有所懷疑,哪怕最近一直昏昏沉沉噩夢不斷,依舊記得自己有個女兒,在夢裏都在惦記她。
往日裏經歷的一切都在夢裏不斷閃現,包括從前與血緣蟲交手的畫面,一些遺忘的細節也被她想起來,這讓她猛地意識到,她爲何會下意識地對牧錦雲排斥和不喜。
因爲,牧錦雲身上有屬於血緣蟲的氣息。哪怕她虛弱了,身體依舊有對血緣蟲厭惡的記憶
其實她沒有證據,然而在抓住牧錦雲手腕的那一刻,女王已經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是。”
牧錦雲毫不掩飾地答應下來,倒叫女王微微一怔。“你是血緣蟲,爲何能進七星城”他比她以前所見過的任何血緣蟲都要強大
守護靈木都攔不住的血緣蟲
女王從未見過。
“白玉煙蘿和血緣蟲天生相剋,她剋制我。”
“然而我們還是相愛。”
“你看現在七星城守軍死亡人數下降那麼多,是因爲我在鎮壓那些血緣蟲。”
“我的確是血緣蟲,我眼裏只有蘇臨安。”
“娘。”他側頭看向女王,“我愛得很辛苦,隱忍又剋制。”
“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他盯着女王的手,手上稍稍用力就擺脫了女王的鉗制,並將女王的手握在了自己手裏,“包括娘,你也不能。”
不論是誰,想要分開他和蘇臨安的話,他都會送她去死。
“域外先祖爲了阻止血緣蟲滅世,自我驅離封印,子子孫孫都還在跟血緣蟲戰鬥。”
“神皇壽元將近,以身鑄橋,犧牲自己讓你帶領族人去尋找白玉煙蘿。”
“你們骨子裏都有這犧牲的精神,就連安安那個被魔界至尊養大的姑娘骨子裏都藏着善良,想來,女王壽元將近之時,也是願意犧牲自己,譬如補個天什麼的。”
他笑得溫柔,口中說出的話卻帶着血淋淋的殺意。
“娘,您怎麼選”
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其自然,還是早一步迴歸天地填補裂縫
女王閉眼,嘆聲道:“沒想到,我女兒會愛上一隻血緣蟲。”
他們與血緣蟲戰鬥了千萬年,仇深似海。
牧錦雲:“我本來也不是血緣蟲,只是沒有辦法,元神恰好進入了一隻蟲子身體而已。”
“你還有選擇,我是別無選擇。”
女王:“血緣蟲是慾望的化身,沒有任何生靈能永遠剋制住自己。”
牧錦雲:“天都能塌,還有什麼不能的。”他輕笑一聲,“再說了,你有不死血脈都能提前隕落,我們能不能活到我失控那天都是個問題,操那麼遠的心做什麼。”
“娘,我跟安安生死相連。”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女王若是還有理智,就應該知道做什麼選擇纔是最正確的。
女王呼吸急促起來,她眼角溼潤,有淚水滑落。
牧錦雲說:“安安快從玄妙狀態裏出來了。”
他給女王的時間也不多了。
女王閉着眼說:“我知道了。”哪怕知道牧錦雲是血緣蟲,此刻的她也做不了什麼,拼盡所有使出的力氣,不也被他輕易化解掉
她毫無辦法,只能接受。
“不能再叫其他人知曉。”她做出了選擇。
七星城武者不可能接受一個血緣蟲駙馬,世代的仇恨無法抹去,永遠也不能。
“恩。”意料之中的答案,讓牧錦雲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
“您在受到修真界圍攻,對修真界極度不信任的時候,不也選擇了爹麼。”他扶着女王靠在枕頭上,“您應該知道愛是什麼。”
“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我與她便是如此。”
女王怔住,淚如雨下。
夫君早已隕落多年,而她還活着。
求生的意志本就有些薄弱,此刻的女王下意識地喃喃,“我要去陪他了。”
“天哥在等着我。”
眼前似乎出現了天哥的臉,他深情地凝視她,眉眼溫柔。功德印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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