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驚靠着牆坐在牀上,漠然地看着雪白的牆壁。
宿舍裏是單人牀,比較窄,她小腿一半兒懸空搭在牀邊,腳背上還掛着沒擦乾的水珠。
深秋,她覺得有些涼,腳趾蜷了蜷,曲腿踩在牀面上。
林芷沒等到她的迴應,聲音放軟了一點兒:“我下個月到你那邊去出個差,你要出來和我喫個飯嗎?”
林語驚愣住了。
你要和我出來喫個飯嗎?
這種詢問她的意見的問句,以前幾乎不會出現在林芷口中,她永遠都是絕對命令的。
林語驚清了下嗓子:“你問我的意思,就是說我可以拒絕嗎?”
林芷沉默了一下:“我希望你不要拒絕。”
“行,”林語驚吸了口氣,直起身,“你到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吧。”
林芷又說了兩句話,把電話掛了。
林語驚對着黑屏的手機看了兩秒,爬到牀頭去插好充電線,放在桌邊,回到牀上拉起被子,閉上眼睛。
她確實累,今天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腦子裏不停不停地涌進新的信息,所有的事情一個一個片段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的最後一個鏡頭,竟然是沈倦的臉-
李林這一晚上睡得很好,前一天贏了比賽心情舒爽得酐暢淋漓,甚至想起來自己物理作業還沒寫都不見絲毫慌亂。
他覺得這一個禮拜,不,至少這一個月,都是他的幸運日。
畢竟他們是打贏了七班的,命運的寵兒。
雖然這個勝利跟他根本沒啥關係,不過不要緊,兄弟的實力就是自己的實力,兄弟的運氣也可以是他的運氣。
李林住校,早上他特地放棄了食堂,去學校對面早餐車買了個早餐喫。
還碰上了不住校的宋志明。
宋志明看起來精神也不錯,正哼着歌等着早餐車的阿婆煎魚餅,李林看見他,跟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啊隊長!想我了嗎。”
“想你啊兄弟,”宋志明熱情地迴應他,“我今天帶的豬骨湯味的濃湯寶,你帶菊花茶了嗎?”
李林笑着罵了他一頓。
他要了一份生煎,又拿了袋豆漿,宋志明等了他一會兒,一起往學校裏走。
“昨天你們都沒事兒嗎,我靠我半夜睡起來,頭疼死我了,”宋志明咬着魚餅,“我媽起來給我煮了個湯,還挺管用的,就是不怎麼好喝。”
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走,走到一半,李林想起自己出來的時候太開心,書包都沒拿,又回了一趟寢室。
宋志明跟他一塊兒回去,結果兩個人剛進樓,迎面撞上了從裏面出來的沈倦。
沈倦是不住校的,所以李林看見他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停下腳步。
宋志明也愣了愣:“沈老闆,早啊。”
沈倦明顯沒睡醒,無精打采掀了掀眼皮子:“早。”
不僅沒睡醒,他看起來還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並且掛了彩,鼻樑骨上蹭破了點兒皮,下巴上還有個圓圓的小牙印。
……
嗯?
牙印兒?
宋志明和李林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裏看到了不同程度的驚恐和驚嚇。
宋志明覺得介個事情好像有一丟丟滴複雜。
他仰頭看了一眼男生宿舍樓,又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女生宿舍樓那邊,扭過頭來:“沈老闆,我記得你之前是不是不住校的啊?”
沈倦耷拉着眼皮,聲音睏倦沙啞:“嗯,昨天太晚了,沒回去。”
昨天太晚了。
太晚了。
晚了。
他們昨天晚上九點鐘不到回來的,剛好是平時下晚自習的時候,這個“太晚了”的時間肯定不是他們回來的時間。
宋志明又看了一眼大佬下巴上的牙印,還沒說話,何松南從食堂那邊拐過來,站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喊了他一聲:“倦爺!”
沈倦打着哈欠朝他走過去。
宋志明在樓下等了一會兒,李林拎着書包下來,宋志明轉過頭來:“你看見沈老闆下巴上的那個牙印了沒?”
“我又不瞎!”李林叼着個生煎,聲音含糊,“不知道誰這麼猛,大佬都敢咬呢。”
“……”
宋志明轉過頭來,納悶兒地看着他:“你是不瞎,但是你怎麼能是個傻逼呢?”
“你這就沒什麼意思了啊。”李林說,“你覺得罵我能顯得你智商高?”
“我智商高不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這個問題真的很低智,”宋志明說,“就咱們學校吧,你覺得還有誰敢咬。”
“咱們學校啊,”李林喫掉了最後一個生煎,想了一下,“我覺得除了林妹也沒別人了吧。”
李林的聲音戛然而止。
宋志明沒說話,看着他。
李林嘴裏的半個生煎差點沒掉出來:“我操?真的假的啊。”
宋志明嘆了口氣:“你覺得沈老闆如果是跟人打架去了,可能讓人咬着他下巴嗎?”
“雖然我一直覺得他倆吧,但是,倦爺不是那個,那個……”李林有點難以說出口,低聲說,“之前不是有個樓嗎,就是他和高三那個何松南的照片,倦爺把人霸道地按在那兒,那樓被咱們學校的小姑娘蓋了一千來層呢,什麼c什麼的。”
“沒準兒是把人霸道地按在那兒揍了一頓呢,”宋志明是個筆直筆直的小少年,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我覺得事情的轉折就是昨天,昨天球賽中場回來以後,倦爺就開始不當人了。”
“……”李林啞然了,“咕咚咕咚”喝掉了最後一口豆漿,嘆了口氣,“咱們倦爺,自從決定不當人,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可能還渾身上下全是牙印兒了。”-
沈倦對於他的同班同學們擅自給他加了這麼多戲的事情毫不知情,他昨天晚上確實是因爲時間有點兒晚,懶得再回去,就直接去何松南寢室睡了一宿。
早上洗澡的時候洗了把臉,下巴和鼻樑骨還隱隱有點痛感。
下手還挺重。
沈倦照着鏡子,仰起下巴,看了一眼上面那一小圈兒發紅的牙印。
然後他垂下頭,雙手撐着洗手檯,開始笑。
雖然林語驚這一口是因爲打了他一下以後兩隻手都被他抓住了,氣急了想都沒想直接咬上來的。
但是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甚至現在還能回憶起少女柔軟的脣瓣貼上來的那一瞬間的觸感,雖然下一秒就被疼痛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