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安希低着頭,那斷斷續續,卻悲痛不已的哭聲,被風傳送到了慕遲曜這邊。
慕遲曜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她的哭聲,他心裏,如刀割一樣。
言安希嬌小的身體,跪在她親手堆起的墳墓前,低着頭,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可是她的哭聲,卻讓聽的人,都撕心裂肺。
這是一個母親的悲傷。
言安希悲傷得不能自已,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這麼想哭。
她太痛太難過了。
好久好久,她都沒有這樣哭過了,哭出聲來,哭得緩不過來氣,哭得聲音嘶啞。
言安希是爲這個孩子哭,爲自己蒙受的冤屈而哭。
曾經,她再難過,也都是收斂着哭,因爲她明白,自己沒有放聲大哭的資格。
她每次想哭,都是壓抑着,忍着,只能默默的流淚,或者咬着下脣,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這一次,完全不一樣了。
哎,像言安希這種性格的人,只怕一生當中,是沒有幾次,可以這樣放聲大哭的。
她更傾向於在深夜裏,在被窩裏,在沒有人的地方,在一個人的時候,流眼淚,小聲的抽泣。
言安希趴在墳墓上,哭得那樣難過。
站在年華別墅門口的慕遲曜,終於邁開了步子,朝她這邊,慢慢的走了過來。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聽到言安希這樣的哭聲,他像是活生生被人挖去心臟一樣,疼得他不停皺眉,不斷的深呼吸。
她哭得這麼慘,這麼慘
越走近,慕遲曜越能更加清楚的,聽到言安希的哭聲。
印象中,他從來沒有聽到言安希哭得這樣慘過。
她好像是要把一輩子的委屈,都哭出來。
風颳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冷。
慕遲曜在言安希身後,停下腳步,然後彎腰,伸出手去,把言安希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的雙手十分有利的握着她的肩膀,然後緊緊的,把她抱入了懷裏。
言安希,我對失去孩子的痛苦,又何嘗比你少一分
言安希沒有回答他,依然還在哭,哭得直抽抽,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她不斷地抽氣,想說些什麼,但是哭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是我們兩個的孩子。慕遲曜說,哭吧,以後,我們的孩子,就葬在這裏了。
言安希被他抱住,靠在他的懷裏,眼淚很快就打溼了他的衣服。
她真的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抽泣着,擦了擦眼淚,結果越擦越多。
慕遲曜也任由她哭着,他就抱着她,讓她哭,耐心的等她哭完。
我我,不是,那個言安希想說什麼,但是,她基本上是說一個字,就抽泣一下,完全不能把話給說得清楚。
慕遲曜擡手,輕輕的拭去她眼角的淚。
言安希握住他的手腕,推開了,自己擦了擦,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她的眼睛裏滿是淚光,有紅血絲,連卷翹的睫毛上,都掛着淚珠。
我見猶憐。
梨花帶雨,也差不多就是形容言安希現在的模樣了。
她也意識到自己這樣哭得悽慘,似乎有些不妥當。
但是哭也哭了,她也沒有辦法改變了。
慕遲曜也沒有說什麼,淡淡的看着她,目光裏,流露出那麼一絲絲的心疼。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像你這麼能哭的。
言安希低着頭,不讓他看見自己這個模樣:我不好意思。只是,慕遲曜,你還不去公司嗎
你要給孩子立墓碑,難道我就可以一走了之,棄之不顧嗎慕遲曜說,這是我們的孩子。
言安希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如果立了墓碑,能讓你不再做噩夢,也算是一件好事。
言安希搖了搖頭:我做的噩夢和孩子有關,卻又和孩子無關。
她話音剛落,慕遲曜就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看着他。
言安希有些抗拒,可是慕遲曜不肯鬆手,她也沒有辦法。
好在,慕遲曜也沒有做什麼,只是不想看她一直低着頭,那委屈的模樣,他看着心疼。
當管家把墓碑運來的時候,慕遲曜渾身微微一怔。
他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上面的字
慕遲曜言安希之子。
她還記得把他的名字,也寫上去。
言安希心底是承認了,這個孩子,是他和她所共有的。
在管家的幫助下,言安希把墓碑給立了上去。
這塊地佔得面積不是很大,只是年華別墅花園裏的一個小角落,不起眼。
立上墓碑之後,也不顯得突兀,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這裏還有一座這樣的小墳墓。
畢竟年華別墅這麼大,傭人都有近百人,綠化又做得非常好,環境也很好。
言安希伸手,輕輕的撫摸着上面的字,粗糙的觸感,凹凸不平。
她一直都在撫摸子這個字,孩子,她和慕遲曜的孩子。
想一想,言安希又忍不住要掉眼淚。
人這一輩子,有幾件事,是光就這麼想一想,都會掉眼淚的
對言安希來說,孩子,就是這其中的一件事。
她在墓碑前站了好久好久,久到雙腿都麻木,手也凍得通紅,才轉身離開。
慕遲曜看着她的背影,沒有跟過去。
他上車,徑直離開,去了公司。
那塊墓碑,一直都立在那裏,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慕遲曜言安希之子。
*
慕氏集團。
慕遲曜來到公司,剛剛走進辦公室,陳航就跟了進來,說道:慕總,慕呃,慕文城要見您,已經在大廳的會客室裏,等了您一上午了。
陳航也不知道,要怎麼尊稱這位慕老先生。
慕文城既不是公司的高層領導,又已經搬出了慕家,這身份實在是尷尬。
不見。
慕遲曜想也沒想的就拒絕。
陳航回答:慕總,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可是慕文城他,不願意走啊。我們也不好叫保安,把他給攆出去。
那就讓他一直在會客室裏待着,看看他能待多久。另外,千萬不要讓他出現在我面前,明白嗎
是,慕總。
慕遲曜非常的清楚慕文城想做什麼。
無非,還是想救慕天燁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