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了局勢——吳鐵城來了。
果不其然，就見剛纔緊緊把我們圍住的川西陰人們，自動讓開了一條路，一個身材
高大的男人，揹着手，弓着背，緩緩的朝着我走了過來。
這人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低領黑毛衣，綢布的黑褲子，千層底的布鞋。
這套“土氣“的打扮，再配合他的表情、神態、氣質，給人感覺很憨厚，很紮實。
不過，他走進了之後，我才瞧見，他的眉毛上，有一塊疤，臉頰上，有一坨“洗墨痕”。
有些人喜歡在身體上紋身嘛，紋了之後，因爲後悔，又找人把紋身洗掉。
洗紋身是個傷皮膚的事，最近這些年用激光燒還好，留得疤痕不大，但早十年的時
候，紋身祛除特別難，很容易留大面積的疤痕，並且墨跡清洗得不乾淨。
這種因爲洗紋身而導致的疤痕，就叫“洗墨痕”。
像吳鐵城這種洗墨痕十分明顯的人，我很能通過痕跡，判斷他以前的臉上，紋了什
麼圖案。
他以前在臉上，紋了一個“邪”字，再聯想起我春叔跟我說的吳鐵城生平，我估計他
這紋身，不是自己想紋，是有人逼着紋上去的——算是一種墨刑！
這個傷疤，讓他顯得十分猙獰。
吳鐵城走到我的面前，打量了我一陣後，才緩和的說：都傳說李興祖三頭六臂，是
個怪物，纔出道川西陰行幾個月，就搞出了很大的動靜，這仔細瞧一陣，也沒瞧出
什麼特別的地方嘛。
“嘿，你就是吳鐵城？”我問。
“是。”吳鐵城指着靈堂，說道：怎麼，李興祖，你說你喫飽了沒事幹，跑這兒來鬧
靈堂，圖個什麼？
“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我問吳鐵城。
吳鐵城指了指街對面的一家茶樓，說：去那兒喝杯茶？
“好！”我點頭。
吳鐵城跟其餘的川西陰人說道：你們看住李興祖的兄弟，我單獨和李興祖會會！
……
我和吳鐵城兩人，進了茶樓，找了一個雅間，點了茶後，吳鐵城狠狠的聞了聞茶
香，說：我離開川西有些年頭了，外省的茶，不如咱們家鄉的茶香，我光是聞着家
鄉的茶香，都能過癮！
我沒工夫和吳鐵城聊茶道，我開門見山的說：老吳，你是葉九爺派來對付我的？”嘿嘿，不聊這個！”吳鐵城是個人精，一句話避開了我的鋒芒。
我接着說：你應該知道我在靈堂裏做什麼。
“不太清楚。”吳鐵城嘴巴上說不清楚，可通過他那絲毫不躲閃的眼神，我能判斷——
他在裝糊塗。
我說：你不清楚，我大不了說說唄，前幾天，東皇太一教的邪人，派了殺手，在不
停的追殺川西陰行的陰人，很多人以爲是我乾的，但不是我乾的，是邪教的人做的。”然後呢？”
“我今天查到安雲鵬的靈堂，就是爲了找到那邪教殺手。”
“哦！你想洗刷自己的冤屈？”
“不是！”我說：我是在幫你。
吳鐵城被我的話，逗得哈哈大笑，說：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明明是你想洗刷
冤屈，非要說幫我？
“是在幫你。”我說：你重新回川西，不就想當陰行大哥嗎？可沒有成績，你這個大
哥，當不上，當上了也當不穩，但如果這時候，你能幫這些死去的川西陰人兄弟，
找到仇家，這就是成績啊！有了這個成績，你當陰行大哥，纔有號召力。
“哦！”吳鐵城皺着眉頭，說：這麼一聽，還真是幫我？
“沒錯。”
“沒錯？哪兒沒錯！”吳鐵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惡狠狠的說道：李興祖，你把自
己當神仙了？找兇手，只有你能找？我自己找不到？而且就算找到了，到時候，你
洗刷了冤情，還不是要跟我來搶陰行大哥的位置嗎？你拿我當傻子騙呢？
我冷笑着說：除了我，沒人找得到兇手！
“我就找得到。”吳鐵城十分自信，他說道：李興祖，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是，好
人在現在這世道里，幹不成好事！今天給你一個機會，往後，不要在慘和川西陰行
的事！
“你這個道理，是從你自己身上得來的嗎？”我問。
吳鐵城鐵黑着臉，站起身。
我繼續說：聽說以前的你和現在的我一樣，都想着肅清陰行，替陰行做點事情，但
後來……你被趕走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是不是還被田大掌櫃和葉九爺，按着做了墨刑，他們在你的臉上，刺下了“邪”
字？”我的話語，像刀子一樣，往吳鐵城的心口上扎。
吳鐵城惡狠狠的說：沒有！
“嘿！”我說：你當年，不是因爲沒贏田大掌櫃，心灰意冷才離開川西的，你啊……是
曾經被逼着離開了川西，田大掌櫃才順利的當上了陰行大哥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吳鐵城揹着手，離開了茶館。
其實不用他承認，我大概明白了吳鐵城曾經發生了什麼。
他在和田大掌櫃爭陰行大哥的時候，因爲不受葉九爺的喜歡，估計葉九爺讓他退出
陰行，他當時是個倔強的脾氣，不願意走，葉九爺就找人，在他的臉上，刺下了一
個“邪”字，說不定還利用了其他的威脅手段，把吳鐵城逼走了。
吳鐵城算是和葉九爺有天大的樑子——可在葉九爺需要的時候，他還是回了川西，來
對付我，只能說……他的一身傲骨，在漫長的時間裏，被磨得一絲不剩！
吳鐵城出了茶莊，我也跟着出了茶莊，回了安雲鵬的靈堂裏。
吳鐵城當着川西陰行的陰人，說道：從前幾天開始，川西陰行不斷有陰人被暗殺，
一切的跡象表明，兇手就是李興祖！
川西陰人們，又熱鬧了起來，紛紛聲討我。
甚至還有些人，要求現在動手，直接把我擊斃。
吳鐵城繼續說道：哼哼……我這個人啊，講證據，現在咱們沒證據證明兇手是李興
祖，所以我們不能動手……但是……李興祖——你已經退出了川西陰行，如果往後，你被
我和我的眼線，發現你還在慘和川西陰行的事情，哼哼，就別怪我們辣手無情了！
“到時候，不管你有沒有證據，川西陰行都要極力收拾你。”吳鐵城盯着我，帶着濃
烈的威脅意味。
邱繼兵指着吳鐵城的鼻尖，罵道：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