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全錯愕的看着譚氏，嘴巴張了張：“親家母，話別這麼說，從前老三他們過來幫我們幹活，我們都是要請飯的，是老三他們客氣要回去喫”
“那是因爲你們請喫飯的誠意不足，不好意思留下來喫”
“親家母，我們是發自內心的，不是口頭假惺惺的。”
“哼，到底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大家夥兒都清楚。在你眼中，你們老王家這邊的親戚朋友那纔是真親戚真朋友，我們老楊家的就是外人，幹活的時候惦記上，平時就不曉得丟到那邊去了。”
王洪全氣得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手指頭叩擊着桌面急聲道：“親家母你說話要憑良心，梅兒的孃家，是我們老王家拍在首位的貴客。”
“得了吧”譚氏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們連梅兒的面子都不給，還會顧忌她孃家的面子”
“我們啥時候不給梅兒面子了梅兒在我們老王家是說了算的，家裏的賬早就是她一手打理。”
“嗛，說得比唱的還好聽，”譚氏撇撇嘴，滿臉的鄙夷。
“就你們這窮家破院沒有三兩釘的，還以爲管賬是個多大的稀罕差事兒，我呸，你們讓梅兒管賬純粹就是把養家的這個大難題丟到她身上，讓她爲了開支着急，找孃家想法子。”
“你們要是真的跟你嘴上說的那樣把我梅兒當媳婦王，給她面子，那你那個二閨女王春花咋還敢跟我梅兒說那種怪話她一瓢潑出去的水算老幾也敢來指責孃家小舅媽不是你這個老東西背後使壞給你二閨女撐腰，她敢頂撞我梅兒，敢逼得我梅兒去上吊你們老王家嘴虛僞了，就沒一個好東西，我梅兒是上輩子欠了你家的，這輩子過來還賬了”
譚氏邊啐邊罵，舊賬翻出來一遍遍的跟王洪全清算。
王洪全嘴巴連張了好幾次都找不到辯駁的機會，又急又氣又委屈，一張臉漲得通紅，站在那裏扶着桌子手指頭都在顫抖。
遇到過不講理的，但還沒遇到過這種蠻不講理的人
要不是看她是梅兒的親孃，是栓子的丈母孃，又是六七十歲的老太太，王洪全真要把桌子給掀了。
王洪全氣到完全說不出話來，站在桌子對面呼啦啦直喘氣，喉嚨裏就跟裝了個拉風箱似的。
譚氏聽到這個熟悉的拉風箱的聲音，頓時就想起了老楊頭。
這火氣也是從頭髮絲兒一直燒到了腳趾頭。
“你們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啥玩意兒，我呸，我真是瞎了眼把閨女嫁到你們老王家”
王洪全身體搖搖晃晃，擺擺手：“老太太，我不跟你扯，你自個扯。”
他轉身往屋裏走，這當口，院子裏傳來腳步聲，楊華梅和王栓子回來了。
“公爹，娘，你們等久了吧咱這就開飯。”
楊華梅笑吟吟進了屋子，準備過來收拾桌子。
“對了公爹，堂叔和兩位堂兄弟死活不來，我和栓子都邀請了，他們硬是不過來，咱沒轍只得自個回來了。”
楊華梅看到王洪全站在那裏黑着一張臉，愣了下，想着自己沒能把堂叔他們請過來，公爹該不會不高興吧
王栓子也留意到王洪全面色不虞，於是幫着解釋：“他們不來就隨他們吧，想要報答，往後也有機會。”
王洪全黑着臉，硬着嗓子道：“嗯，隨他們吧。你們先喫，我身上不痛快，回屋躺會去。”
“爹，你身上哪裏不痛快不痛快就得看大夫啊”王栓子一臉緊張，來到王洪全跟前上下打量了幾眼。
楊華梅手裏端着茶碗往茶几那邊走，擔心的目光也一直落在王洪全身上。
“我沒事兒，回屋躺會就行，你們先喫吧”
撂下這話，王洪全掉頭回了屋子。
楊華梅朝王栓子使了個眼色，“你跟去屋裏瞧瞧，再問問咋回事。”
王栓子又看了一眼端坐在桌邊，一臉若無其事的譚氏，“我怕丈母孃餓了，梅兒，不如你和丈母孃先喫吧”
“今個你做生辰，咋能我們先喫你快些去瞧瞧公爹咋樣了，我們等你。”
楊華梅打發了王栓子去屋子裏，自己收拾好茶碗也來到屋門口探着頭聽裏面動靜。
“哼，矯情。”
譚氏從鼻孔裏哼哼了聲。
楊華梅沒去搭理譚氏，她瞭解自個老孃，嘴裏碎碎念是永遠停不下來的。
“梅兒，你過來。”譚氏又吩咐。
“娘，你是不是餓了你要是餓了，我就先裝飯給你喫”楊華梅回到桌邊輕聲問。
譚氏扯了扯嘴角：“我也不餓，就是跟你說，甭去搭理你家公爹，脾氣是被慣壞的，不喫就拉倒唄”
楊華梅恨不得伸手捂住譚氏的嘴，她扭頭往身後那屋門瞅了一眼，壓低聲道：“娘，都啥時候了你就別說風涼話了。”
“這哪是風涼話我是實話實說，你就是性子太好了，才由得王春花那瓢潑出去的水指着你鼻子罵。”
“你可是爲老王家生了一雙男娃的人，是功臣，可以橫着走，亂說話都沒人敢計較，你咋還這麼慫呢”
“娘，我不慫”
“你不慫那當初爲啥被逼得上吊你不會把繩套子套王春花脖子裏”
楊華梅愣住了，直勾勾望着譚氏，“娘，那可就是殺人了啊”
譚氏抓住楊華梅的手用力握緊，語重心長的傳授她的做人經驗：“死道友不死貧道，寧可把別人氣死，都不要丟了自個性命”
“娘，瞧你說的，這一家人過日子吵幾句，大不了隔段時日不來往就是了，不至於搭上性命吧”
“不搭上性命要不是小黑踹門踹得急，你這會子都要做二七了”
楊華梅頓時無語，垂下眼來遮住眼底的羞愧和後怕。
“娘，是我糊塗，害你擔心了。你放心，往後我再不會做傻事了。”
“梅兒啊，那你得記住你今個對我的保證，娘下晝就要回去了，不能時時刻刻守在你邊上，你有啥事兒想不開，就去跟你三嫂說說，我罵了一輩子你三嫂，她從沒還過嘴，人品還不賴。”
“你千萬不能再尋短見了，別忘了你還有個老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