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琴起身就要來捂楊若晴的嘴巴，急得臉上都紅了，低聲啐了一口：“你個死晴兒，咋忒胡說呢，被人聽去我這臉就沒處擱了！”
楊若晴怎麼可能讓小琴把嘴巴給捂住呢，身形一轉早已換到邊上的另一把凳子上去坐去了，並咯咯的笑了兩聲。
“哎呀，我是實話實說嘛，沒有胡扯呢！”她不怕死的道。
小琴沒轍，瞪了楊若晴一眼，雙手捂着自己的臉。
“不說了不說了，沒臉見人啊！”悶悶的聲音從小琴的手指縫隙後面傳了過來。
楊若晴伸手把小琴的手給掰下來，道：“好了好了，咱不說笑話了，我認認真真問你話呢。”
小琴擡起眼來看着楊若晴，“我曉得你要問啥，”
“晴兒，我是不會再改嫁的，我不會背叛大平……”
“小琴！”楊若晴打斷了小琴的話，
“大平哥已經走了，你還年輕，你接下來還有幾十年的日子要過。”
“這不存在背叛不背叛，而是要實實在在的過日子，你一個女人家，帶着兩個閨女，這太不容易了……”
“再苦再難，我都會咬牙扛過去的。”小琴打斷了楊若晴的話，眼中佈滿了堅定。
“大平剛走的時候，二閨女才幾個月，還在我懷裏喫奶。”小琴接着道。
“大平的噩耗傳來，我的奶水當時就退回去了，我家二閨女是我用米湯和麪糊把她一點點拉扯大的，”
“到如今都快三歲了，最最難的時候我都挺過來了，”
“現在大閨女跟你家寶寶差不多，快要七歲了，二閨女快要三歲，再過七八年，我家大閨女就可以說親，到時候招個女婿上門，我就安心做婆婆了，多好！”
“等到二閨女長大了，我把她也嫁在咱長坪村，兩個閨女彼此幫襯着，就像晴兒你娘和你大舅媽那樣，人人都羨慕！”
看着小琴因爲暢想着未來美好生活時，那暗淡眼睛裏露出的一絲光亮，楊若晴也很受感染。
“你說的這些，固然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在你家兩個閨女長成人，成親，遇到兩個放你覺得放心覺得可靠的女婿之前，這七八年，將近十來年的功夫裏，會發生些啥？遭遇些啥？”楊若晴問。
小琴怔了下，目光直直看着楊若晴，一時間有點不太明白。
楊若晴想了下，接着道：“這麼說吧，我打個比方哈。”
“倘若你家大閨女長到十二三歲，出落得很是標緻。”
“因爲你家沒有頂樑柱的男人，所以有些不壞好心的人，或許會算計你家大閨女。”
“去趕集，去外面做事，去山裏挖野菜，去走親戚，甚至跟手帕交們一塊兒出去耍……”
“被人欺負了咋辦？”
“你到時候一個婦道人家，人家壓根不把你當回事兒。”
“就算你大閨女順順當當在家裏招婿上門，一般招來的女婿條件都不會太好，”
“要麼是女婿的家裏條件不好，像我堂妹菊兒的夫婿陳彪。”
“要麼就是女婿本身的條件不咋滴，如我大舅和我大舅媽，我大舅比我大舅媽要矮一個頭，身子骨也瘦弱。”
“你大閨女就算頂起了門戶，這樣的家庭在村子裏也是屬
於弱勢，你別怪我說話直接，我說的是事實。”楊若晴道。
小琴一臉的黯然，喃喃道：“我不怪你，你說的確實是事實。”
“在村口池塘那裏洗衣裳的時候，就能一眼看明白。”
“誰家男人強壯，兄弟多，生的兒子多，那個婦人在那裏洗衣裳肯定是嗓門大，最愛說話的，少數幾塊好石頭也必定是她先洗，”
“而像我這種寡婦人家，又沒有兒子的，每回都是等到她們洗完了我再去。這個規矩，大家誰都沒有說出口，可是卻都一清二楚，也沒有人敢去破壞。”
小琴道，這幾年，她真的領教夠了，除此外，還有那些背後的指指點點。
“我們再來說說你二閨女，”楊若晴接着道。
“一個女孩子出嫁，最想要的不僅是夫婿的疼愛，同樣也需要孃家的撐腰。”
“一個女人在婆家，要是沒有孃家的撐腰，真的恨喫虧，遠的不說，你就看我們老楊家。”
“我娘她們當初妯娌五個，最喫香的是二媽，最可憐的是我大媽。”
“我二媽喫香，是因爲她孃家就是本村，孃家哥哥做生意，老早就發家了，有錢，我二伯還得仰仗着我二媽的哥哥賺錢，所以二媽最喫香。”
“我大媽最可憐，因爲她是個聾啞的孤女，她沒有孃家。”
“我們一直都不曉得我爺當初咋會讓我大媽給我大伯做媳婦，反正大媽在老楊家日子過得很苦。”
“我大伯一直就想休她，但我大媽肚子爭氣，一口氣生了四個兒子。”
“我四嬸沒生兒子，一口氣三個閨女，但四嬸孃家哥哥多，爹孃都健在，也能給她撐腰。”
“我娘和我五嬸都苦，我娘那時候被我奶欺負了，都不敢回孫家溝去說的。”
“每每我嘎婆她們問起來，我娘還都是報喜不報憂。”“爲啥？因爲孃家就一個親姐姐，姐夫身形瘦弱，畢竟不是親哥哥，而我五嬸就更可憐了……”
“所以說，我一直都建議你改嫁，帶着孩子們改嫁，”
“不然就找個女婿上門，重新組建家庭，再生兩個兒子，對你，對你家兩個閨女都是最大的助力和依靠！”
在古代，是農耕社會，勞動力最重要。
不管是耕種，生產，經商，還有經常發生的戰爭……
人力都是最重要的，尤其是男人。
古代戰爭多，男人的死亡率高，女多男少，所以男丁更加稀缺，重男輕女的思想也更濃重。
當然了，這些都是大時代的背景和正統思想，也有例外。
在楊若晴和駱風棠的心目中，兒子閨女是平等的。
而他們家的條件也決定了駱寶寶即便沒有兄弟幫襯，也是足夠的強勢。
小琴不說話，坐在那裏一臉的沮喪，先前眼底剛剛燃起的一絲光亮再次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我不想改嫁，不想帶着兩個閨女遠嫁他鄉，我只想留在長坪村……”
半響後，小琴喃喃着道。
“實在不行，爲了孩子，我只能招婿上門了。”
“可是，這世上估計是沒有那樣一個人會傻到來做我家的上門女婿吧，幫人白白養兩個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