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楊華洲張大了嘴，不知踩點是啥意思。
鋪子門口，大安已經返身出來了。
“姐，五叔，鮑家人應該還沒到，鋪子裏面就一個婦人帶着個小孩子在那喫包子！”
聽到這話，楊華洲明顯鬆了一口氣。
楊若晴趕緊道：“五叔，趁着鮑家人還沒到，咱趕緊進去，找個視野開闊的好位置先坐下來。”
所謂的相看，其實就是男女雙方，選在一個地點，最好是人多的地方彼此遠遠的看上幾眼。
這年頭，男女相看的時候雙家都是很矜持的。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打量。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所以，先來到鋪子裏，佔據一個好位置。
等會對方出現的時候，才能第一時間去瞅！
瞅對方的樣貌，身板兒。
瞅對方跟人搭話時的反應，會不會說話，能不能來事兒。
瞅對方喫東西的喫相……
一個人的品性咋樣，從這些衣食住行，一言一行的細節中，多多少少能折射出一些。
這就是所謂的相看，兩下相看。
雙方可以不用打招呼，也可以打個招呼，這些就是後續雙方自個發揮的項目了。
叔侄三人於是走進了包子鋪。
楊若晴視線掃過去，尋找那個最有利的位置。
卻瞥見那張桌子已經被一對母子捷足先登了。
婦人瞅着年紀不大，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小男孩約莫兩歲多的樣子。
跟大多數莊戶人家的孩子一樣，那孩子又黑又瘦，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大。
大大的腦袋上，頭髮枯黃且打着卷兒。
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好，補丁疊着補丁。
婦人穿的也不咋樣，頭上還包着一塊青藍色的頭巾。
她正跟大口的喫餛飩，一勺子一個，喫得很香。
孩子也放着一隻小碗，裏面倒着小半碗餛飩湯。
小男孩很調皮，手裏拿着一隻啃了一半的肉包子，在凳子上忽上忽下，顯得很興奮，沒一刻消停。
“你再跟只猴子似的蹦來蹦去，老孃要拍你了啊！”
婦人不時拉長着嗓門呵斥幾聲。
楊若晴正想着要不要過去跟那個年輕婦人商量下，讓她把位置換一換。
大不了，她再買兩隻肉包子給那小男孩就是了。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小男孩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餛鈍碗。
熱騰騰的餛飩湯潑了出來，弄得滿桌子都是。
婦人惱了，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一把將那小男孩拽到跟前，擡起手，照着小男孩的虎頭拍了下去。
“啪、啪、啪！”
一連拍了三下，一邊拍一邊罵。
“你個王八羔子，叫你消停偏不消停，打碎了碗得賠錢你曉得不？”
“蹦蹦蹦，老孃拍死你，看你還咋蹦！”
“嗚嗚……”
小男孩被打得嗷嗷直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婦人還不解恨，又往小男孩的胳膊上擰了一把，把他推到了牆角挨着牆壁罰站。
“小雜種，老孃還治不了你！”
“嗚嗚……姑，我要姑，我要我姑……嗚嗚……”
小男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嚷嚷着模糊不清的聲音。
婦人衝過去又照着
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嚎喪哪你，你再哭，老孃就把你賣給人伢子，一輩子都甭指望見你姑！”
這下，小男孩不敢哭了。
縮着肩膀站在牆角，不時抽泣兩聲，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這邊，楊若晴看得眉心一跳一跳的。
這娘做的，也忒嚴了吧？
不就是打翻了一碗餛鈍湯嗎。
教訓一下就是了嘛，最多，也就是照着屁股拍幾下咯！
至於把孩子拍得滿頭的包？
哎！
暗暗搖了搖頭，她也沒心思過去跟這種惡霸一樣的婦人交涉了。
“五叔，我們就坐這張桌吧！”楊若晴提議。
楊華洲點點頭，大安也沒有異議。
叔侄三人於是在邊上的一張桌上坐了下來，跟婦人那桌，剛好隔着一張桌子。
楊華洲的注意力，全在鋪子門口來來往往的路人身上。
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那鋪子門。
每一次當門口出現大姑娘小媳婦的，他就會渾身緊繃一下，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當那大姑娘小媳婦走過去，並沒進鋪子，他又會鬆一口氣。
楊若晴和大安的目光，也跟着往鋪子門口瞅。
但時不時，楊若晴還會瞅一眼那邊桌上的那對母子。
孩子還是挨着牆壁靠着站。
母親翹着二郎腿坐在桌邊大口的喫着碗裏剩下的餛鈍，又喊夥計送來了一盤熱騰騰的肉包子。
孩子抽泣的聲音大了些，婦人就扭頭朝孩子那惡狠狠瞪一眼，以示警告。
孩子就不敢再動了，縮着肩膀站在牆角，一雙淚眼巴巴的望着鋪子門口來來往往的人。
楊若晴看得饒有興趣。
她自己前世還沒談場戀愛就死了。
這一世，直接就穿越成了一個十二歲的女娃娃。
她接觸到的孃親是孫氏。
孫氏溫柔，慈愛，包容，有耐心。
對着孩子們，她的臉上永遠帶着笑。
有好喫的，緊着孩子們喫。
孩子們永遠是對的，就算孩子們做錯了，她也不會發火，而是耐心的勸說。
她似乎永遠都沒有脾氣，就像一團水，溫柔的包裹着孩子們。
就連譚氏，那麼苛刻的一個老太太，對楊華梅也是溫柔細緻。
可是眼前這個婦人，卻是另一番作爲。
難道，她是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風格？
抑或是，這孩子不是她親生的？
腦子裏正這麼胡思亂想的當口，那邊的婦人似是察覺到有人在瞅她。
順着目光望過來，她跟楊若晴打量的眼神撞在一塊兒。
婦人一邊啃着肉包子，一邊拉下臉，惡狠狠瞪着楊若晴。
似乎在警告楊若晴不要多管閒事。
楊若晴怔了下。
隨即對那婦人翻了個白眼。
這種閒事，姑奶奶還懶得管呢！
不過，姑奶奶就愛看熱鬧，咋滴？咬我？
兩個人的目光，隔着一張空桌子，在半空中較着勁兒。
就在這個時候，鋪子門口走進來兩個人影。
楊若晴只聽到身旁的大安壓低聲道：“來了！”
楊若晴隨即收回視線，只見坐在自己旁邊的五叔楊華洲一張臉憋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