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家來了。”
楊若晴推開竈房的門，奇怪，孫氏並不在竈房裏。
她放下手裏的篾竹籃子，走到煮餃子的鍋邊，鍋蓋邊上還冒着熱氣。
她揭開鍋蓋子，看了一眼，鍋裏餃子的份量，明顯少了一些。
楊若晴又掃了一眼碼放在旁邊的三隻土陶碗，就剩下兩隻，最上面的那隻碗不見了。
照着自個對楊華忠孫氏夫婦的瞭解，這對爹孃是打死都不會趕在閨女前面喫餃子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少了一隻碗是用來裝鍋裏的餃子給別人吃了！
目光一轉兒，楊若晴脣角勾起一絲詭笑。
貓兒，終於喫上料了。
好，好的很。
楊若晴轉身出了竈房，來到楊華忠那屋子，果真，孫氏也在。
孫氏低垂着頭坐在楊華忠的牀邊，正擡手抹淚。
楊華忠靠坐在牀上，也是長吁短嘆，漢子濃密的眉頭皺在一起。
“爹，娘，我回來了。”
楊若晴走過去，脆生生跟爹孃打招呼。
孫氏忙地側過臉去擦拭臉上的淚痕，並起身去桌上倒了一碗熱茶來遞給楊若晴。
楊華忠則坐直了身子，笑眯眯瞅着楊若晴。
“晴兒啊，餃子都送到了吧？”漢子問。
楊若晴喝了口茶潤潤嗓子，乖巧的點點頭：“都送到他們手裏了。”
“那咋去那麼久啊？”楊華忠又問。
提到這茬，楊若晴直搖頭。
“哎，在棠伢子那耽擱了一會兒，爹，娘，你們是沒瞅見，棠伢子家那竈房，簡直比咱家的豬圈還要髒亂，餃子都沒地兒擱。”
“接着呢？”
“接着啊，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擼起袖子幫他拾掇了一下竈房。”
“嗯，我閨女真懂事，不錯不錯！”楊華忠連連點頭，“那這麼晚了你家來，也沒人送你一程？”
“棠伢子送的，我讓他甭送，他偷摸着在後面望，我沒轍，只好隨他去了！”
“哦？”
漢子眯了眯眼，跟站在一旁的孫氏對視了一眼，漢子的臉上眼底，滿滿的都是讚歎。
“嗯，棠伢子還真是不賴，曉得送你一程！”漢子由衷讚了句。
楊若晴沒理會這句話，一口氣把碗裏的茶水喝了個見底，擡手抹了把嘴角的水漬，對孫氏道：“娘，咱開鍋喫餃子吧？再不喫我怕會糊鍋。”
孫氏接過空碗擱在桌上，聞言輕嘆了口氣道：“晴兒啊，有個事兒，娘不曉得該咋跟你說……”
“娘，啥都甭說了，我都曉得了。”楊若晴笑吟吟道。
孫氏愕然，扭頭看了眼楊華忠，楊華忠也是一臉的愕然。
“啊？你都曉得啥了？”孫氏問。
“少了碗餃子唄。”楊若晴道：“娘，是哪個來吃了？”
這下，孫氏更加驚訝了。
閨女臨出門前，還交代了讓自己照看好餃子。
可自己，真是沒用，還是讓人給鑽了空子！
孫氏欲言又止，自愧無顏面對閨女，垂下頭來眼眶又紅了。
楊華忠見狀，皺了下眉頭，代替孫氏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了楊若晴聽。
“你前腳剛走，後面你四嬸就來了。她咋樣的人，你娘又是咋樣的人，晴兒你都曉得的。這不，你娘還是拗不過你四嬸，只好拿碗盛了一碗打發了她！”
原來是這麼回事？楊若晴眯了眯眼
，跟自己預料的差不多。
她走之前，特別留了一手，沒想到還真是派上了用場。
“娘，你就莫要再哭了，你就算把眼淚給哭幹了，那碗餃子也不會再回來了。哎，我是你閨女，你是我娘，我也不好說你啥，總之，下次別再那麼心軟了。”
“閨女，是娘沒用，娘對不住你！”孫氏的眼淚跟豆子似的滴落出來。
楊若晴搖了搖頭，走過去輕輕撫慰着孫氏的背：“沒事了娘，莫要再自責了，咱喫餃子吧，我真餓了！”
“好好，你坐這歇會，娘去盛餃子。”孫氏不由分說，把楊若晴按坐在牀前的小凳子上，自個急匆匆去了隔壁竈房。
不大一會兒，孫氏就用托盤端來了三碗冒着熱氣的餃子。
就着昏暗的豆油燈，楊若晴瞅了眼托盤裏的三碗餃子。
一碗冒着尖兒，一碗平碗，還有一碗，裏面就小半碗，目測不會超過六隻。
這般一推算，楊若晴都能想象出，劉氏端走的那一碗餃子，至少得有十五隻！
奶奶個熊，楊若晴暗暗咬牙。
“來，晴兒，趁熱喫！”
微楞了下神的空擋，一碗熱騰騰的餃子放到了自己手裏。
楊若晴低頭一看，正是那碗冒着尖兒的。
冒着熱氣的餃子，白嫩嫩俏生生，薺菜和肉沫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湯麪上再漂浮着一些青蔥。
色香味俱全，只一眼，就勾得楊若晴食指大動，五臟六腑都鬧騰起來！
再看那邊，孫氏又端起平碗的那份，遞給了楊華忠。
“晴兒爹，你編了一下晝的茅草製品，也累了，喫點餃子早些歇息吧。”
楊若晴見狀，拿起筷子，不由分說把自己碗裏的餃子嘩啦啦撥了一半到孫氏的碗裏。
孫氏大驚，忙地制止，可已經遲了。
“晴兒，你這是做啥？娘不餓，喫不下呀！”
孫氏端起自己的碗，就要把餃子給撥弄回來。
楊若晴端起自個的碗輕鬆躲開，“娘，你就喫吧，我這碗裏還有好多哩！”
“你這會子長身子骨，得多喫點！”孫氏還是堅持要把餃子撥拉給楊若晴。
楊若晴跟楊華忠那求助：“爹，你管管我娘唄，喫幾隻餃子，推來讓去的，弄得我餃子都冷了！呀，爹你做啥，幹嘛把餃子給我？”
話還沒說完，楊華忠撥拉了幾個餃子到楊若晴碗裏。
漢子笑得一臉的暢快，“喫吧喫吧，咱都莫要再推讓了，讓人聽到笑話。”
楊若晴暗歎一口氣，好吧，喫吧！
那邊，孫氏還沒死心，但是見這爺倆都發話了，也沒轍了。只得端起碗，在那一隻一隻的喫，一邊喫，嘴裏還是忍不住抱怨楊若晴。
“你這傻孩子，把餃子都給了我，你夜裏餓得睡不着覺該咋整？”
“嘿嘿，我減肥呢，夜裏不能喫太多！”
“瞎說，我閨女可端正了，不要減肥！”孫氏嗔了一句。
“太胖了，到時候嫁不出去！”楊若晴笑嘻嘻道。
“誰家嫁不出去？誰娶上我閨女，那是福氣！”漢子瞪大了眼睛道。
楊若晴嘻嘻一笑。
“你們爺倆等會再說這些，這會子都趕緊喫，要不真要涼了，喫的肚子痛！”孫氏笑着制止。
“好嘞！”
雖然餃子份量不多，每個人都喫得不盡興，可是，一家人圍着一起，你謙我讓，這頓餃子，喫得格外的甜蜜，幸福！
楊若晴突然發現，前世今生，就數今個夜裏這頓餃子，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