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雲南境內金沙江流域的一艘被遺棄的民用船上發現的,搜尋隊找到了原船主,據他交代,大概半個多月前,有個男人花重金向他買了那艘船。”
“至於那個男人叫什麼,他不清楚,只知道姓張,估計也是假的。”
大隊長頓了一下,接着說:“現在可以肯定,令千金被帶去了雲南。”
顧商視線落在歪歪扭扭的道道劃痕上。
船艙的木頭結實滑溜,那些痕跡很淺,透着無力感,應該不是利器造成,想來顧欣顏被人綁走,身邊也不會允許有利器出現。
她要表達什麼
顧商看不懂。
柳畫橋同樣看不懂。
她徹日徹夜地盯着照片看,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女兒想要告訴他們什麼。
那枚鈕釦,輾轉兩日也到了她手裏,她捧着鈕釦,像捧着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
“顏顏”
“你到底在哪兒啊”
到滿星疊的第七個晚上,顧欣顏見
到了那些人嘴裏的老大。
這位老大前一天夜裏就回來了,只是顧欣顏不知道,因爲沒人告訴她,她也聽不懂外面那些人說的話。
忽然有兩個陌生男人闖進她房間,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但看他們的架勢,顧欣顏隱約猜測他們是要帶她去見什麼人。
見誰呢
答案顯而易見。
她被帶着穿過好幾條長廊,每多走一步,她雙腿就更沉重一分,灌了鉛似的。
最終,她被帶進一間類似辦公室的房間。
深酒紅色的辦公桌後,坐着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墨綠色的龍牙襯衫,有厚重感,垂着頭,握筆不知道在寫什麼,二八分的黑髮,五官普通,皮膚黑而有皺紋。
這麼一看,與尋常的中年上班族沒什麼不同,只是當他擡眼掃過來,卻叫顧欣顏感到一股無法剋制的恐懼。
他的身後,站着好幾個端槍的壯漢。
顧欣顏低下頭,不敢亂看。
喉嚨乾澀,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聲音稍微大一點,就惹對方不快。
空氣變得稀薄,顧欣顏有種錯覺,對方正拿着一把槍,瞄準她,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讓她喉嚨越來越緊,脊柱爬上一抹涼意。
“擡起頭。”空曠的房間,盪漾起迴音。
顧欣顏死死咬着牙關,慢慢把頭擡起來,眼簾依然垂着,不敢看對方。
中年男人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每靠近一點,她心臟就往嗓子眼竄一點,下巴忽地被捏住,“你跟江逐浪什麼關係”
乍然聽到熟悉的名字,顧欣顏腦子炸了一下,有瞬間的空白。
電光火石,她隱約明白這些人爲什麼抓她了。
“不、不認識”顧欣顏想也沒想,脫口否認,她像置身冰寒的地窖,渾身發抖,舌頭不聽使喚地打着結。
中年男人眼睛微微眯起,透着股血腥氣:“不認識”
他擡了下手。
身後有人遞過來一張照片。
“再回答一次,你們什麼關係”中年男人把照片提在顧欣顏眼前。
顧欣顏視線戰戰兢兢投過去。
是江逐浪抱着她的畫面,背景正是藍爵宮的酒吧,地上躺着的兩個壞人也出鏡了。
這是監控的畫面。
顧欣顏臉色一點點慘白,眼神控制不住流露出驚恐。
她有種感覺,她要說認識,面前的中年男人會一把捏斷她的脖子。
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抓住褲子,心跳快得想要破胸而出,沉默的幾秒鐘,像過去無數個春夏秋冬般漫長。
“這個男人那天在酒吧救過我,不過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後來我想找他表達謝意,都、都沒找到”
顧欣顏艱難開口。
心跳,越來越快,每一下撞擊胸腔的感覺,都那麼明顯。
身上滾了一層汗。
中年男人諱莫如深地看着她,意味不明:“嘴很硬。”
他鬆開顧欣顏下巴,折身返回辦公桌,拿過其中一名手下的步槍,緩緩將槍口對準她。
顧欣顏驀然睜大眼睛,驚恐快要溢出眼眶。
“再回答一次。”中年男人聲音緩而沉,充滿殺意。
眼淚滾落,顧欣顏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我、我真的不認識他”
啪
中年男人扣動扳機,沒有消音器,嘭一聲巨響,顧欣顏差點失聲尖叫。
她何時見過這種場面,嚇得渾身發抖,卻又無處可藏,無人可依,巨大的絕望與死亡將她包裹。
“再回答一次。”中年男人重複。
顧欣顏抖若篩糠,兩腿支撐不住身體,跌落在地上。
她閉上眼,不敢去看黑洞洞的槍口。
搖頭。
拼命搖頭。
嘭
“啊”
又一聲槍響,顧欣顏終究沒剋制住,尖叫出聲。
萊易的告誡,早已被恐懼擊散。
好可怕
顧欣顏捂着耳朵,身體縮成一團,她不知道哪裏被打中了,全身一瞬間進入麻痹狀態,沒了一點知覺。
她要死了嗎
她一定快要死了。
這一刻,腦海浮現江逐浪的身影,那人簡直是她命裏的剋星,自他出現,她就沒遇到過好事。
現在還要因他而死,真是恨死他了
圖恩陰沉地看着地上嚇慘了的小姑娘,死到臨頭,還不鬆口。
“帶她去密室。”他擡手將步槍丟給身後的人,聲音森冷無情:“既然她不承認,那就問問江逐浪本人。”
抓捕圖恩的任務結束後,江逐浪又接到另一項任務,連夜帶着手底下幾個人坐直升機離開南京。
至於負責這次任務的那位領導會如何向他上級彙報,他並不在意。
救顧欣顏之前,他料到可能打草驚蛇。
只是,顧欣顏就在他眼前被人帶走,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了,穿這身衣服立天大的功都無用。
“隊長,要是大隊長罰你怎麼辦”直升機上,周昊半擔憂半調侃。
“悉聽尊便。”江逐浪一臉的無所謂。
“關你禁閉。”周昊笑哈哈:“你最怕這個,能悶死你。”
“那也挺好。”江逐浪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迷之微笑:“正好可以安靜想女朋友。”
“女朋友擦,隊長你什麼時候脫單的記得休假前你還是根正苗紅單身漢一枚,這纔多久,就掉進女人溫柔陷阱了”
周昊大聲嚷嚷,一時間所有人眼睛都看向江逐浪。
“該不是你讓我送回家的那個小姑娘吧”短頭髮的女兵想到什麼,瞪大了眼睛。
江逐浪沒否認。
女兵驚訝,“還真是我隨便猜的。”
“哎不對呀”另一人跳出來說話:“隊長當時明明說那小姑娘是你朋友,這會兒怎麼又變成女朋友了”
“該不是人家還沒答應,是隊長你一廂情願吧”
被猜中,江逐浪面上一尬。
“咦~”周遭一陣起鬨,“隊長你向來無往不利,怎麼連個女人都搞不定哈哈”
“小嫂子長什麼樣漂亮嗎”這羣人改口改得特別順溜。
“漂亮,林妹妹似的。”
“有咱們的軍花漂亮嗎”
“不好說,不過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歡老大看中的那樣的,嬌滴滴,那把嗓子嘖,一開口能把人半邊身酥掉。”
“哎呀我去,原來老大喜歡這樣的,難怪軍花追了老大這麼多年,老大理都不理,替軍花同志默哀一秒鐘。”
吵吵鬧鬧中,江逐浪想着顧欣顏宜笑宜嗔的面容,第一次對假期產生了期待。
他身在軍營,回家的時間很少,在蕭家驚鴻一面,女孩驚慌失措的樣子,以及後來在餐桌上,明明嫌棄他嫌棄得不行,非要裝得禮貌妥帖,又羞得雙頰若粉,莫名勾動他心底那根弦。
他一直是個行動派,今天能做的事,從來不會拖到第二天。
意識到對人家姑娘產生了興趣,他立刻回家,同意了老母親安排的相親,隔天就去了南京。
離假期結束只剩半個月,他想着在回部隊前把人姑娘先定下,免得他一走一年半載,再回來已經名花有主。
許是他冒進了,起了些反作用。
等這次任務結束,他得把剩下的幾天假趕緊休了,抓緊在人姑娘面前重新好好表現。
萬萬沒想到,任務歸來,迎接他的會是那樣糟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