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冷風飄過,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頭皮發緊,一摸後背,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是汗流浹背。
真奇怪
這時籠罩在大街上的白霧基本已經散了,爺爺還沒回來,我繼續坐在路邊等,餘光卻瞥見剛纔那個大姐姐停留的地方,居然多了一隻很小的紅鞋子。
我咦了一聲,站起來快步走向那雙鞋子,正要蹲下去將它撿起來,耳邊就聽到爺爺的一聲暴喝,小凡,你幹什麼
爺爺這一聲大吼,好懸沒把我嚇得一屁股坐地上,茫然回頭,指了指地上那隻紅鞋子,爺,這裏有只鞋子,我想
爺爺臉色很難看,快步從我身邊走過去,一腳便將紅鞋子踹開,路上的野東西,不要隨便撿
爺,這鞋子是剛纔的一位大姐姐掉的。
我見爺爺好像生氣了,趕緊站起來解釋道,我看見她的鞋子掉了,所以想撿起來還給她。
你說什麼爺爺怔了一下,猛地回頭瞪着我,你看見這鞋子的主人了
是啊,她還對我笑呢,不過笑起來很奇怪。我十分幼稚地眨了眨眼,將自己碰見蔡婆,以及蔡婆背上被這個女人,差點出車禍的事情告訴了爺爺。
爺爺的臉色越來越看,幾乎都能擰巴出水來,直到我把話說完,他才一跺腳,滿臉鐵青地自言自語,真是好大的膽子,大白天都想害人
我不解道,爺,你到底在說啥
爺爺瞪了我一眼,以後上街別這麼多事,人家好端端的過馬路,你跟着摻和什麼勁
我被爺爺的臉色嚇壞了,低着頭不敢分辨。
爺爺嘆了口氣,伸手在我腦門上輕輕拍了拍,走吧,先回家,天黑了跟我一塊去找蔡婆
我揮了揮手上的柺杖,正好,我還打算把柺杖還回去呢
爺爺又好氣、又好笑,在我腦門上拍了一把,兔崽子,那是死人的東西,別碰
我趕緊丟了柺杖,拍着胸脯子吐了吐舌頭,又說道,真晦氣,不過這柺杖不是蔡婆的嗎
你小孩家家的懂什麼爺爺避而不答,只是看向我的目光卻多了幾分複雜,似乎小聲嘀咕了一句,你怎麼能看得見呢,難道是陰陽眼
我問爺爺在嘀咕什麼,他只是咳嗽了一聲,便不再管我了。
下午回家,爺爺將買來的大米和蔬菜洗乾淨,回屋做了頓飯,我們爺孫倆長途跋涉,這兩天肚子裏沒裝一點東西,我喫得很香,可爺爺抓着筷子卻顯得心事重重的,好像一直在猶豫什麼。
喫飽飯,爺爺把筷子往桌上一拋,站起來對我說道,小凡,你想回屋睡覺吧,爺爺出去一趟。
我自然曉得爺爺出門是爲了幹什麼,他之前已經說過,今晚會去找蔡婆的,頓時不樂意了,爺,你幹啥不帶着我
爺爺呵斥道,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情,留你在家也是爲了安全起見。
我好勝心很強,站起來說道,爺,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之前看見那個大姐姐,應該不是人吧
我說的話時候一直在偷偷留神爺爺的反應,見他老臉一抖,心知自己猜對了七八分,又說道,爺,你帶我去吧,我保證不給你添亂。
爺爺冷着臉,你不怕
我吐了吐舌頭,剛纔那個大姐姐挺漂亮的,看起來有啥好怕啊
爺爺嘿然一笑,行,你想你就去,到時候尿了褲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撂下這段話,爺爺起身走進了裏屋,沒一會兒就拎着一個口袋走出來,將口袋往肩上一搭,你打着燈籠,跟我走吧。
得嘞少年心性,總是對一切充滿了好奇,爺爺一聲令下,我立馬躥起來,急不可耐地打開大門。
蔡婆家距離我這兒不遠,從家門走出來,我便拎着一盞從爺爺手上接過來的紙糊燈籠,點了一截白蠟燭塞進去,跨在肩上大搖大擺地往前走,心裏別提有多威風。
爺爺在身後叮囑我,小凡,走路要有走路的樣子,你看看你,大搖大擺的,像個什麼話
我嘿嘿一笑,爺,這不是爲了壯壯氣勢嘛,您真的懂抓鬼
老實說爺爺在我眼中一直都很神祕,爺孫倆相依爲命這些年,他每天就扛着個卦旗早出晚歸,也很少跟我交流,如果不是因爲前兩天的遭遇,我到現在還不曉得他究竟乾的是什麼營生。
爺爺咳嗽了一聲,沒接話茬,催促我快點。
衚衕偏僻,天黑之後的光線很昏暗,連路燈也壞了,狹長的衚衕黑黝黝的一片,根本看不見行人,我走着走着就有點怕了,但一想到爺爺在我身邊,心下稍安。
在我心裏,爺爺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我咳嗽一聲,打破沉默,爺,爲什麼你不給我手電筒,而是扛着這樣一盞破燈籠照明呢
你懂什麼爺爺不急不緩地說道,鬼魂積怨氣所生,陰靈所屬,本身帶着一股很濃郁的陰氣,陰陽相沖,所以他們害怕陽火,點上燈籠是爲了聚陽,蠟燭可以照得見鬼,手電筒卻不行。
我反問道,爲啥手電筒就不可以
因爲明火帶着陽氣,手電筒上的光線卻是用電發出的。爺爺這次沒有罵我,反倒很耐心地跟我解釋。
我似懂非懂,又搖頭晃腦地說道,那我一會該怎麼做
你能做什麼,老實一邊待着爺爺啐了我一口,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了蔡婆家門口,爺爺指着兩扇黑黝黝的大門,沉聲道,到了
站在蔡婆家門口,我又感覺冷了,門縫中滲出一縷縷的陰氣,沿着褲腿使勁往上鑽,搞得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我嘴上說不怕,可一想到蔡婆家也許真的有鬼,心中就止不住地打哆嗦。
爺爺見狀笑了,怎麼,害怕了
我嘴硬,不肯露怯,誰說我怕了,我現在就推門去
沒等我把手放到門上,爺爺就喝罵着抓住了我的手,兔崽子,一邊去
他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將我擠到身後,又點了一截白蠟燭,輕輕擱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後退兩步,將一個小盒子打開。
盒子裏裝着硃砂,被爺爺用手指輕點,粘了一些在手指頭上。
隨後他取出一面銅鏡,用中指點在鏡面上,輕飄飄地畫起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紋路。
我看得一陣眼暈,將臉湊上去問道,爺,你畫的是什麼
閉嘴,噤聲別說話爺爺狠瞪我一眼,將畫上血色條紋的銅鏡反扣,置於蠟燭正上方,取了兩截筷子,將銅鏡支起來,輕輕調整角度。
燃燒的蠟燭頭散發出淡黃色的光芒,透過鏡面反射,發散成一片光幕,而在那層光幕之中,還摻雜着無數彎曲的陰影,組成一幅十分玄妙的圖案,印在了蔡婆家的大門上。
我目瞪口呆,頓時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