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擇一想了想，強行轉移了話題，“一年七八隻的話，那不到幾年，你家不就變成土狗王國了？”
黎晚愉一愣，像是沉浸在什麼思緒裏，好半晌纔出了聲，“沒有，我爸爸會把小狗拿去賣掉，因爲我沒錢上學，只能賣小狗湊齊學費，才能繼續讀書。”
江擇一搖了搖頭，“嘖嘖嘖，虧我還覺得你是真心喜歡這隻小土狗呢，合着不是啊，黎晚愉，你以爲我不知道，爺爺一直以來都有接濟你們家，你會沒錢上學？”
這也就是他打小就看不起黎晚愉的原因，有窮親戚不可怕，來再多布家也接濟得起，可是俗話說得好，救急不救窮，黎晚愉的爸媽有手有腳的，怎麼可能賺不到錢養活自己一家人，需要一再靠布家救濟。
“我沒騙你，”黎晚愉笑了笑，風輕雲淡的道，“表爺爺贊助給我的學費，都被我媽媽拿去賭了，不管我爸爸把錢藏得再好，她都能找得到，我爸爸不好意思去找表爺爺，地裏的糧食又沒成熟，賣不了錢，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只能把小狗賣了湊我的學費，而且就算我爸爸不賣，我媽媽也會偷偷拿去賣的，賣了錢就去賭得分文不剩。”
江擇一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紮了一下，卻泛起了一股密密麻麻的疼，一時間，心煩意亂了起來。
他出身優越，雖然爸爸媽媽早逝，但從小就沒過過苦日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身邊竟然還有窮得上不起學的人。
他努力壓下心底那股沒由來的煩躁，道，“得虧你家那條母狗靠生小狗養活你，不然你估計連小學都畢不了業吧？”
黎晚愉從小成績不好，馬馬虎虎才混了個大專文憑。
“嗯，”黎晚愉臉上的笑容漸漸暗淡下來，“的確是它養活了我，可是到我上初一那年的時候，它就死了……”
江擇一的喉嚨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狗的壽命一般在10到15年，它養活了你這麼多年，也算是仁至義盡，正常死亡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不是正常死亡，”黎晚愉的情緒突然有些激動了起來，扭頭看着江擇一，“它失蹤了半個月，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它，以爲它是跑到山上，被什麼捕獸器之類的夾住了，我心想，半個月了，可能它早就餓死了，正當我心灰意冷的時候，它回來了。
它沒受傷，可是身上全是泥土，應該是掉進什麼陷阱裏面去了，因爲山上經常會有人在地上挖一些很深的洞，我見它好不容易回來，激動得不得了，給它洗了澡，餵它喫骨頭，可是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它死了……”
黎晚愉的眼淚狠狠地砸落下來，哽咽道，“它應該是花了所有力氣，才從那個陷阱裏爬出來的，爲的就是再見我一面，跟我告別，我現在回憶起來的時候，都會恨自己，爲什麼當初不再多找找它，如果我能早一點找到它，或許它就不會死……”
江擇一隻覺得胸口的煩悶愈發嚴重，動了動嘴，想說點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只是打開導航，找了最近的一家寵物診所，加速趕去。
二十分鐘後，白色跑車在一家寵物診所門外停下。
黎晚愉解開安全帶，臉上已經恢復了平日裏的燦爛，好似剛剛那個提起一條名叫旺財的土狗就淚流滿面的女孩，只是江擇一的幻覺。
“謝謝你送我過來，昨晚的事情，一筆勾銷了，以後兩不相欠，拜拜。”
江擇一看着她走進寵物診所，剛想離開，卻還是忍不住熄了火。
這個蠢貨，身上一看就沒帶錢包，手機也沒電了，拿什麼付醫藥費。
江擇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煩躁地扯了扯身前的領帶，打開車門下了車。
這個時間，寵物診所剛開門，並沒有什麼人，黎晚愉是第一個客人，沒有排隊，直接就被帶去了診療室。
穿着白大褂帶着口罩的醫生正在幫小土狗處理傷口，黎晚愉則是緊張地站在一旁，恨不得親自上手。
“醫生，我家旺財的腿傷得嚴重嗎？會不會影響以後走路啊？”
“醫生，你一定要治好它，它已經很可憐了，不能再瘸了……”
“醫生……”
醫生明顯被她說得不耐煩了，出聲道，“小姑娘，安靜，你這樣會影響我治療的。”
他擡了擡下巴，指着門口，“出去跟你男朋友一起等着吧，好了我會叫你的。”
黎晚愉扭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江擇一，嘴角抽了抽，“醫生，我很懷疑你能不能治好我的旺財，畢竟你眼睛瞎得挺嚴重的，他哪裏長得像我男朋友了？他從頭到腳，哪裏配得上我了？”
醫生：“……”
“小姑娘，你自信心有點膨脹啊，這位帥哥眼熟的很，好像是哪位明星吧？倒是你……”醫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很一般。”
黎晚愉：“……”
“我纔是明星好嗎？再說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一般了，啊？”
醫生偷笑了一下，懶得搭理她，繼續低頭處理傷口。
江擇一淡淡勾脣，慵懶地倚在門口，出聲道，“醫生，你做事也太不嚴謹了，沒收錢就敢幫人家看病啊？萬一人家身上沒帶錢怎麼辦？”
“呵呵，小夥子，現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誰還會隨身帶現金啊，我們這裏支持支付寶和微信支付的，不帶錢也沒關係，一隻手機走遍全世界。”
“哦？”江擇一拉長尾聲道，“那如果，她連手機都用不了呢？這位長得很一般的姑娘，手機剛好沒電了。”
江擇一刻意咬重了“很一般”三個字。
醫生望向黎晚愉，“小姑娘，他說的是真的？”
黎晚愉尷尬地抓着頭髮，“呵呵……”
阿西巴，她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你們現在這些小姑娘，仗着自己是女孩子可以撒嬌賣萌，以爲誰都這麼好說話是不是？”醫生不悅地搖着頭。
黎晚愉急忙安撫他，“醫生，你先別急，先給旺財治療，錢不是問題。”
江擇一哈哈大笑，“錢當然不是問題，問題是你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