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對他們兄弟好的,便只有爹爹們,但爹爹們死的早。
他們兄弟,六人爲了生活吃了不知多少苦,娘自私自利,若不是因爲她曾經做得太過分,怕她癱了之後沒人照顧沒人養她,也不會教導他們兄弟琴棋書畫各種記憶。
而四哥沉悶的性子,便也是因爲娘而來。
不知爲何,娘似乎特別討厭四哥,只要四哥一開口,娘便兇狠呵斥,久而久之,四哥才變得越來越木訥,越來越不愛講話。
梁越寧呵呵笑着,坐在墳前傻樂着。
童年不幸,少年疾苦,成人之後又因妻主遭受磨難種種,後來妻主變好了,可三哥卻沒了。
他們的命,爲何這般不好
吶,三哥,
你若還聽得見,
能不能告訴我,
能不能再回答我一次
我們的命,爲何這般,這般的不好
淑玉捧起一把土,暴雨沖刷而下,泥土化作泥漿,自他指縫間溜走,他忽而嘔出一口血。
以他潔癖的性子,本該將這血抹去,但這一回,卻是懶得擦了。
他幽幽無神的眸子,落在這新墳之上,脣邊卻抿出一抹清淺的,淡漠的,卻也近乎夢幻的笑容。而本就清寂的眸子,更是黑的像深井,再無一絲光亮。
“終究,是我害了他”
因他病弱,拖累了全家。
因村民妄語,淑君便認爲他之所以體弱多病,是因雙生之子,互相食其生氣,所以淑君認爲,自己的體弱,全是他的緣故。
也所以,淑君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好起來。
在這個家裏,雖是手足六人,但是,他和淑君,卻最是不同
他們生來便是在一起的,尚在胎包時便相伴成長。他自己有多清高,他便曉得淑君的傲骨有多硬。分明出生之時,他爲先,淑君爲後,淑君喚自己二哥,卻總是在照顧他,讓着他。
爲了他,淑君折斷了一身傲骨,去了天青樓。
淑君豁達,不在乎清節名譽
怎麼可能
他在乎,他很在乎
卻爲了自己這個病秧子,他不得不逼着他自己學會豁達,學會不在乎,學會無視外界的厭棄唾罵,學着不去在意那些批判指點
他後悔了。
淑玉脣邊勾着笑,卻悲涼的想道。
他是真的後悔了
當初因大哥,淑君,四弟,五弟,小六,皆盼着他活着,盼着他好起來,他就算再想死,也忍住了。即使明知自己活着也只能是拖累這個家,可因爲不願讓兄弟們寒心,他便熬着。
而今,
久病之人多晦氣,
他這晦氣的病秧子,熬死了他孿生的親弟弟
“哈,呵呵,哈”他驀而仰天狂笑:“生而爲人,卻如鬼類,人間竟也似地獄”
他笑容極盛,一向清清淡淡的男子,從未這般敞開胸懷如此暢笑。他像是一吐積壓多年的苦悶之氣,卻字字椎心泣血,倒像是在怒問這世道
失控了,所有的一切都失控了。梁智宸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他當初的隱瞞,便是怕這番後果,可這個後果,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