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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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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以均田制爲基礎, 延續了前朝的府兵制度, 於天下各州、道、縣設置折衝府,共計六百三十四所。

    爲加強中央內部權勢,時下折衝府的防範側重便是“內重外輕”, 然而對於銀州這等邊境之地, 卻足足設置了五萬折衝府軍,以防萬一。

    “崔令只怕不知我一行人身份,所以敢令人截殺,見他們久久不曾回去覆命,必然疑心,我們必須要搶在他前頭,先發制人纔行。”

    蘇定方握住鐘意手腕,目光堅毅道:“請居士遣人往綏州送信, 請刺史李崇義隨時準備策應,同時傳信中樞, 以防不測。”

    陳度原是越國公帳下親衛,能被派出護送女兒,自是信得過的, 鐘意匆忙取了紙筆寫信, 又叫陳度過來, 蘇定方將此事大略說了。

    言語間的功夫,鐘意已經書寫完畢。

    皇帝既冊封她爲侍中, 官服印鑑俱在, 她此次出行, 爲防萬一,便將侍中官印帶上了,此次正得用,覆於信上,折了一折,交與陳度。

    “此事幹系重大,我只信得過你,”鐘意道:“不要進綏州州府,直接去尋李崇義,他的父親李孝恭在北地經營多年,人脈頗廣,刺史雖不掌兵,卻也能說得上話。”

    陳度心知此事如何,沉聲道:“我必定不負所托。”

    “還有另一封,”鐘意叮囑道:“你送到綏州驛館去,令人加急傳至京師,上邊附屬我官印,想來驛館不會爲難。”

    陳度將兩封信貼身收好,忽然轉目去看蘇定方,道:“同行這麼久,方知尊駕便是左衛中郎將蘇將軍。”

    蘇定方聽他點破身份,並不窘迫,施禮道:“諸事內有緣由,今日無暇細表,望請見諒。”

    “我是信得過居士,”陳度不受他的禮,道:“再則,也不相信沙場飲血的將領,會背棄他的士卒。” 言罷,向二人頷首,催馬遠去。

    “你們跟隨剩下的扈從們,往綏州刺史府去尋瀾娘,”鐘意吩咐玉秋玉夏,又向趙媼道:“勞煩嬤嬤偕同。”

    玉夏有些遲疑,玉秋卻拜道:“我雖不知發生何事,卻也知情況緊要,我們跟隨,只會礙手礙腳,居士若要走,只管安心離去,不需介懷我們。”

    鐘意微微一笑,卻不多說,揚聲喚道:“朱騅”

    這匹棗紅馬神俊非凡,腳程極快,此刻正是爭分奪秒之際,剛好得用。

    蘇定方翻身上馬,與她同乘,知曉衛所方向,徑直往軍營去。

    風聲烈烈,刮的面龐鈍痛,鐘意卻顧不得,側頭問道:“你怎知崔令沒有同此地折衝都尉勾結倘若這二人早有首尾,我們此去,便是自投羅網。”

    “此地折衝校尉姓章名允,昔年曾是陛下麾下偏將,乃是心腹,”蘇定方道:“倘若連他也有造反之心,那我們也只好認了。”

    刺史屬文官,掌監察民政,卻不牽涉軍政,爲了防止文武勾結生事,朝廷在擇定刺史與折衝府長官時,雖不會故意選有仇之人,卻也絕不會選擇相交莫逆之輩。

    邊關衛戍要緊,往往都是皇帝心腹重臣,蘇定方這樣講,完全符合情理。

    “章允同我家沒有交情,也不知我這半道來的侍中,他是否買賬,”鐘意苦中作樂的想:“倘若當我是與蘇定方勾結的叛臣,一道下了大獄,那樂子可就大了。”

    朱騅迅捷如風,即便承載兩人,依舊遠超尋常馬匹,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二人便遠眺到大唐折衝府在寒風中烈烈作響的軍旗,再有半刻鐘功夫,便有衛哨攔截。

    蘇定方原還佩戴斗笠,今次摘除,道:“折衝校尉章允何在”

    哨兵見這二人神態氣度,不敢做主,請了隊正來問,蘇定方無暇同他多言,取了鐘意官印與他看,喝道:“侍中有緊急軍情,急需面見校尉,即刻通稟。”

    軍中行政,遠不似州府層層麻煩,不過半刻鐘,便有人自前方騎馬而至,請他們入內說話。

    章允年約四十,虎目方面,臉龐微黑,上下打量二人,道:“侍中書信印鑑何在”

    鐘意定了心神,道:“正在你面前。”

    尋常人遇上這事,興許便以爲面前女郎在糊弄他了,章允眉頭一跳,見這女郎品貌不凡,試探着道:“懷安居士”

    鐘意心有忐忑,唯恐他以自己官職乃是虛銜爲由,置之不理,面上卻還平靜,道:“正是。”

    不想章允忽然俯身,向她施禮:“先前軍中曾有士卒感染瘟疫,喪命者頗多,正逢居士遣人送時疫藥方來,活人無數,請受某謝禮。”

    他身後兩名果毅校尉亦俯首見禮。

    鐘意遣人往邊軍處送時疫藥方,原是前世聽聞瘟疫肆虐,今生未雨綢繆的,不想那時疫這麼早便在邊境流行,以至於那藥方派上這般大的用處。

    見那幾人施禮,她便換了半禮:“士卒征戰辛苦,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敢當三位將軍如此大禮。”

    內中既有這等交情,想來章允會給幾分薄面,鐘意微鬆口氣,章允卻已經轉目,看向蘇定方:“你有膽色入我軍營,想來心中有所依仗”

    蘇定方並不意外他看破自己身份,抱拳示禮,道:“事關重大,請章將軍屏退左右,只留心腹。”

    軍政上的事情,鐘意不會插手,她一個門外漢,兵馬調度之事,也沒有能發表意見的餘地,便在一側旁聽。

    章允昔年曾在皇帝帳下打天下,東征西戰多年,眼下這等事於鐘意而言是驚濤駭浪,於他而言,卻只是小小波折,蘇定方年少多謀,亦不露驚慌之色,二人與諸校尉商談,不及晌午,便將行事韜略敲定。

    “崔令派人前去截殺居士一行,想是不知你一行人身份,見事敗,必然會去詢問陸家人,再去查探你們入城時的名籍記錄,想必此刻,他已知自己露了馬腳,必然會令人聯絡王文度,共同策應起事。”

    章允道:“王文度此時駐軍夏州,距此不過兩百里,我率軍三萬趕往防衛。此地防衛邊患,需留兩萬軍士震懾,便叫定方暫轄,至於崔令,他只有監察職權,卻無軍權,既然看清他面目,想來並無大患,居士便留於此地,靜待功成即可。”

    鐘意聽他說的條理分明,自無不應:“將軍此去,萬事小心。”

    章允也不拖沓,頷首致謝,隨即出了軍帳。

    鐘意目送他離去,有些疑慮:“章將軍這樣走了,又將邊境防衛移交,不怕我們是在唬他嗎”

    “他有他自己的判斷,居士,”蘇定方道:“這種事情,你一生可能只會遇上一次,而他呢,跟陛下打過天下,多少次死裏求生,對這種事,他遠比你我有經驗。”

    “再則,他人雖走了,卻留了四位果毅校尉,”他搖頭失笑,道:“你當這四人都是白給的嗎”

    鐘意也笑了:“章將軍粗中有細,是我太過輕視人了。”

    “崔令既然生事,未必不會同外族勾結,我需往前沿衛所一一探查,”蘇定方斂起笑意,起身道:“軍中重地,帶女子前行,未免不便,還請居士在此暫待兩日。”

    鐘意正色道:“無需爲我顧慮,定方只管去吧。”

    蘇定方深深看她一眼,頷首之後,大步離去。

    章允臨行前特意關照過鐘意,軍中人知曉她身份,頗爲敬重,連被他留下的那幾位校尉,看她的目光都十分崇敬。

    這並不是因她的侍中身份,而是因爲那份及時雨一般的時疫藥方,軍人忠耿,更加心懷感恩。

    鐘意便在軍營中留了兩日,都沒什麼消息傳來,直到第三日,有校尉忽然趕來,面帶急色:“居士,趕快跟我離開”

    鐘意心頭一跳:“發生何事了”

    “朔州勾結西突厥,舉兵造反”那校尉道:“有過萬軍至,已經迫近軍營了”

    鐘意明白他的意思。

    章允走了,蘇定方也走了,這座軍營便空虛下來了。

    此地出於腹地,原該是最安全的地方,畢竟誰也無法想到,朔州會與王文度、崔令勾結,忽然造反。

    “我要是走了,”鐘意看着面前年輕的校尉,道:“其餘人呢”

    “此地乃是銀州關卡,不得有失,”那校尉一怔,道:“自該留守。”

    鐘意又道:“那你呢”

    “送居士離開,”校尉道:“再返回此地,與同袍並肩作戰。”

    鐘意道:“那我也不走。”

    校尉楞住了。

    “我既做了侍中,享受了宰輔的尊榮,那就該拿出宰輔應有的氣度,”她道:“軍士前線廝殺,我卻藉機逃遁,這不應該。”

    “居士,”校尉目光有些溼了:“您知道留下了,可能會發生什麼嗎”

    鐘意道:“大概會死吧。”

    “現在還來得及,”校尉哽咽道:“您不是軍人,即便走了,也沒人會苛責的”

    “可我自己會責備我的。”鐘意握住手中匕首,道:“我雖不能同你們並肩作戰,但最起碼,還有殉身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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