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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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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年關,長安也熱鬧起來,貨郎走街串巷,遠方遊子歸家,端的歡騰。

    前幾日才下了場雪,空氣清新凜冽,酒壚前的胡姬似乎不覺冷,蔥綠抹胸束的微低,雪白胸脯半掩半露,笑容嫵媚,招呼往來客人入內飲酒。

    鐘意坐在馬車上,悄悄掀開車簾,卻見不遠處一行車隊近了,那些人深目高鼻,膚色雪白,髮色迥異於中原人士,倒同賣酒的胡姬有些相似。

    “又有番邦進京了,就是不知道是哪國的。”玉夏之前也見過胡人,現在瞧見,仍然覺得新鮮:“居然還有個綠眼睛的,多怪啊。”

    “生的倒是白皙,”玉秋饒有興致道:“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後天養的。”

    “當然是天生的,”玉夏笑道:“女子養的白皙也就算了,那些馬伕風吹日曬,做的可不是養人活計。”

    大唐天威,諸番臣服,市井之間胡人並不少見,甚至還有入朝做官的。

    崑崙奴,新羅婢,都曾風靡一時,西域來的胡姬豐腴嫵媚,善作旋舞,迥異於中原氣象,教坊青樓中也頗受人追捧,鐘意未出家時,也有一櫥櫃的胡人衣裳、羊皮馬靴,時下胡漢風氣相融,倒也有趣。

    先前李政滅東突厥,諸藩震驚,甚至給皇帝上 “天可汗”稱號,現下距離東突厥覆滅不過幾月,又是新春,這次的朝拜,他們自然會更用心。

    崔氏年紀不輕了,先前又因鐘意之事傷神,太醫診脈之後,言及胎像有些不穩,叫好生安養,她便順水推舟,將中饋交給兒媳了。

    鐘意回府去時,便見母親半躺在塌上,安國公夫人李氏坐在牀邊,還當是出了什麼事,問過之後,頗有些啼笑皆非:“哪有這樣的,自己躲懶,倒叫兒媳婦操勞,伯母還在,阿孃也不怕人笑話。”

    “這有什麼好笑的別人羨慕都來不及,”李氏揶揄笑道:“我想學她,還學不成呢。”

    她是帶着兒媳婦來的,世子夫人聽了,臉上便有些不自在,忙道自己粗笨,不能替母親分憂。

    “你母親只是說玩笑話,你別往心裏去,”崔氏笑着安撫她:“老夫人前幾日還唸叨你,剛好阿意也在,你們一道往榮松院走,見見她老人家吧。”

    那二人齊齊應聲,退了出去。

    “你也是,”她們走了,崔氏面上笑意才斂去,道:“好歹要顧及兒媳婦臉面。”

    李氏神色怏怏:“前日何夫人過府,言談間偶然說起律宗教義來,她在邊上附和,又說自己也喜好佛經,何夫人問,你喜好哪一派的佛經她說是南山宗”

    “她不知道律宗便是南山宗嗎”相隔幾日,提起這事時,李氏仍舊心火未消:“何夫人顧及情面,什麼都沒說,我臊的幾乎站不住腳不懂裝懂,貽笑大方”

    世子夫人姓林,出身並不高,她父親原是安國公麾下偏將,戰死沙場,安國公答允照拂他的孤女,後來又叫長子娶了她。

    平心而論,李氏是不贊同這樁婚事的,若說照拂,她更願意將林氏收爲義女,尋個好人家嫁了。

    不是她看不起人,而是識見與眼界所限,低門女子未必能擔起公府夫人的體面,然而安國公已經許諾,卻不好再改,只得認了。

    李氏與崔氏皆是五姓七望出身,性情命運卻是天差地別。

    崔氏乃幼女,美貌與才學之外,更多的是嬌貴,她運道也好,越國公對她一見傾心,登門求娶,鍾老夫人系出皇族,性情溫和,同兒媳婦也談得來,從小到大,她都沒受過真正的苦。

    李氏便不一樣了。

    她是趙郡李氏的嫡長女,自幼便被精心教養,是要做世家主母的,那時天下初定,太上皇坐了江山,有意試探世家心意,將自己胞妹嫁入太原王氏後,又爲李氏與安國公保媒拉縴,想湊一雙姻緣。

    趙郡李氏當然不情願。

    綿延幾百年的世家門楣,怎麼可能看得上安國公那樣的武夫,要知道,就連皇室李家,也知道給自己貼個金邊兒,說自己祖上是李耳、李廣,世家血脈呢。

    還是李氏自己勸阻父兄:“天下初定,李唐兵強馬壯,何必因一女取禍”隨即表示贊同這樁婚事,嫁入安國公府。

    安國公忠信之人,英武不凡,堪稱良配,李氏賢淑,才華斐然,倒也琴瑟和鳴。

    安國公的母親出身不高,面對高門貴女的兒媳婦,總覺得有些擡不起頭,她又要強,一來二去的,同兒媳婦鬧得很僵,等她將李氏新生的長子抱到自己那兒去養時,婆媳之間的矛盾,便再也沒法彌補了。

    “我也是熬了這麼些年,實在不願再去磋磨兒媳婦,”李氏嘆口氣,道:“可她也太不像話,真是”

    安國公府的事,崔氏也有所瞭解,不好再說,便岔開了話題:“何夫人過府去做什麼我倒不記得她與你有舊”

    “伯母是看世子夫人年輕,想多教幾分罷了,”鐘意見林氏面有窘迫

    ,溫聲安撫:“沒什麼別的意思的。”

    “是我上不得檯面而已,”林氏聲音低弱,道:“居士不必勸,我都明白的。”

    鐘意也曾與她做過妯娌,關係不遠不近,總是隔了一層,鐘意自己也明白那是爲何,同她相處時,言語間少不得仔細些。

    “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居士聽了,不要動氣,”林氏小心的看她一眼,語氣有些如釋重負:“聽說居士與二叔的婚約取消,我其實鬆了口氣。”

    鐘意早有猜測,倒不詫異。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令人羨慕,出身、相貌、才華,什麼都不缺,世間女子期許的一切,都能在你身上找到,”林氏目光柔和,語氣羨慕:“跟你在一起,我就跟地上的泥一樣不起眼,做了妯娌,別人會更看不起我吧。”

    鐘意道:“人皆有長處,我不例外,世子夫人也不例外。”

    “我知道居士只是安慰我,但還是要謝謝你。”林氏向她一笑,道:“也希望居士一切安好。”

    榮松院到了,她們默契的止住話題,走了進去。

    “什麼人啊,”回去的時候,玉秋仍舊有些不高興:“知道要跟居士做妯娌,心裏就不舒服,現在婚約取消了,反倒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安慰人,什麼“也希望居士一切安好”,聽得好不膈應。”

    “於我而言,林氏也只是一個陌生人,”鐘意道:“左右以後也不會有什麼交集,何必在意。”

    玉夏悶悶不樂道:“我也看不慣她那副樣子。”

    鐘意失笑道:“我都不氣,你們氣什麼呢。”

    平心而論,她並不討厭林氏。

    林氏羨慕自己,這種羨慕甚至摻雜了一點妒忌,可歸根結底,她也沒做過什麼對不住自己的事情。

    前世她也不止一次看見林氏修習文經,苦練舉止,努力想叫自己配得上安國公府的門楣。

    說到底,她也不容易。

    夕陽西下,餘暉將天地間渲染成淡淡金色,連朔風似乎都溫柔了。

    鐘意坐在馬車上,聽見外邊一陣馬蹄聲過,還有路人驚歎聲傳來,笑道:“怎麼,又有番邦入長安了嗎這時間趕得巧,正好來得及用晚飯。”

    因林氏之事,兩個侍女皆有些懨懨,也不答話,鐘意搖頭失笑,馬車外卻像是沸騰的水一樣,忽的喧騰起來。

    “齊王造反了”

    鐘意心頭大震,掀開車簾,便見張榜處百姓聚集如潮,議論紛紛,玉夏見她臉色不好,有些擔憂,輕輕叫了聲:“居士”

    “我無妨。”鐘意將車簾放下,輕嘆口氣:“只是,要變天了。”

    大唐立國不過幾十年,各地時有反事,然而能成氣候的,卻一個也沒有。

    皇帝戎馬半生,其悍烈勇武,歷代帝王少有,這樣一個生生從父兄手裏奪了江山的人,怎麼可能重蹈他人覆轍,叫別人奪了自己江山

    別說是李佑這種手不能提刀的皇子,便是李政這樣能征善戰的,也未必能做到。

    差着幾十年的火候呢,皇帝前半生的仗,難道是白打的不成。

    時值新春,諸番先後入京朝賀,齊王選在這時節造反,無疑是在皇帝臉上打了一記耳光,他原就不被看重,失敗之後的命運,更是毋庸置疑。

    鐘意經歷過前生,她知道,齊王造反只是一個引子,更大的風暴,還在醞釀之中。

    可有些時候,即便知道未來如何,也是無法更改的。

    她不是神,能做到的事情有限。

    鐘意有些感慨,還有些說不出的無力。

    馬車外一片喧囂,議論聲紛紛,不絕於耳,直到出了城門才停歇。

    鐘意倚着靠墊,半合了眼,聽得一陣風聲呼嘯而過,那馬蹄聲快如雷霆,倏然遠去,不覺睜眼,笑道:“好烈馬。”

    話音剛落,便聽那馬蹄聲折返回來,到馬車近前停了。

    她心中一動,掀開車簾,卻見李政端坐馬上,手提馬鞭,丹鳳眼微垂,神情似笑非笑。

    車伕識得他,慌忙下馬問安,鐘意見他一副天策上將親臨的倨傲模樣,倒不好失禮,扶了玉夏的手,要下馬車。

    李政看那侍女一眼,吩咐道:“鬆開。”

    他做慣了人上人,統率千軍磨礪出的威儀,只在目光中流露出少許,便能叫人戰慄,不敢直視。

    玉夏被他看的心中一慌,匆忙鬆了手,隨即反應過來,卻見秦王笑了。

    他手中馬鞭一揚,捲住鐘意腰身,略微用力,便將人帶到身前,朗聲大笑,揚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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