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的固定食譜也許會產生小範圍變化，可是把人類當做主食的習慣卻根深蒂固。兇屍也知道不能竭澤而漁，它們從不主動出兵剿滅某個定居點，而是通過小規模的戰鬥在荒野上捕捉人類，然後在生育管理營之外，又設置了新的俘虜營區。管理條款與過去有了很大區別，所有女人都被挑出來，與男性分別關押。她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受孕，然後在規定時間內產下嬰兒。否則，就是死。”
思博眉頭依然緊皺：“那豈不是與生育管理營一樣？”
壯漢連忙搖頭道：“不，兩者之間的區別很明顯。生育管理營要寬鬆些，俘虜營那邊要更加苛刻。因爲後者不需要考慮容貌方面的問題。至於男人……生育能力較弱，還有先天有着無1精1子症的男人就慘了。他們會被集中看管，等待食品加工廠那邊發佈的排序命令。”
顧克剛額頭兩邊的青筋不斷跳着：“食品加工廠還要排序？沒聽說過有這種事啊！”
“以前是沒有，但是現在不同了。”
壯漢顯得悶悶不樂，眼眶裏透出幾分後怕的目光：“最近幾個星期，城裏的死人實在太多了。尤其是被全面清剿的附從軍和附從警察，總和數量多達好幾萬。就算這座城市裏所有兇屍放開肚皮大喫特喫，也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消化。它們的食量雖然比我們大，也不可能一頓就喫掉一個人。據我所知，食品加工廠現在的生產任務已經排滿，必須優先處理冷庫裏堆積如山的附從軍屍體。就在上個星期，又有一座新的食品倉庫建成。那座倉庫當天就被運入的食品裝滿，裏面全是各種口味的人肉罐頭、燻肉和香腸……對了，還有冷庫，兇屍接管了我們在病毒爆發前建立的所有冷庫。我沒去過那種地方，只是聽有幸見過的人說，冷庫裏的情形真的很恐怖。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地獄的話，恐怕指的就是那裏。”
“還有就是關於“行刑”的事情。兇屍需要用死人來震懾活人，不是所有被殺的人類都被它們喫掉。把受刑者從樓上扔下去，當然不會有人看到。實際上，它們在那幢大樓頂層安裝了自動攝像機，對整個行刑過程全方位拍攝，目的就是……”
思博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等等！自動攝像機？你的意思是，兇屍已經控制了電視臺，擁有轉播能力？”
壯漢愣住了：“怎麼，你們連這個都不知道？它們早就控制了電視臺和信號發射站。聽說，有一批專門的技術人員爲它們工作。那些人經過精挑細選，對兇屍的忠誠度非常高。因爲電視臺這個部門至關重要，兇屍甚至在挑選工作人員的過程中，讓那些被選中者當衆殘殺人類俘虜。”
思博眼眸深處釋放出兇狠的冷光，深深吸了口氣，喃喃自語：“……投名狀。”
“是的，就是投名狀。”
壯漢感覺氣氛明顯有些冷場：“兇屍疑心很重，它們對任何人類都不相信。所謂的“信賴”，其實都有前提。在那些技術人員的幫助下，它們學會了很多我們人類的東西。比如操作機械，城裏甚至開設了一家專門教授兇屍駕駛車輛的技術學校。現在，電視臺是整座城市防禦設施最嚴密的地方，那些怪物已經懂得了宣傳的重要性。”
“宣傳？電視臺？難道兇屍學會了製造電視機？”顧克剛問。
“這座城市裏很多地方都能找到電視。那玩意兒實在太普遍了。”
說着，壯漢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臺“華爲”手機，炫耀般的在顧克剛面前晃了晃：“看到沒有，這裏有信號。只要在城市周邊不超過五十公里的地方，都能接收到來自城內的通訊信號。這些怪物重建網絡的工作很成功。其它地方的情況我不是知道，可是在這裏，已經可以用手機通話。”
思博擡起頭，神情漠然地注視着顧克剛。後者臉上充滿了震驚，連連自語：“太可怕了，它們的進化程度太快，已經超過了預期。在新鄉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現在……事情顯然失去了控制。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對那些怪物宣戰？還是折返回去先找到劉天明再說？”
顧克剛的表現有些神經質，他握緊了雙拳，目光迷離，就像失魂落魄的迷茫者。如果不是這段時間以來兩個人呆在一起，思博肯定會覺得顧克剛是不間斷髮作的癲癇患者。可是現在他很清楚：顧克剛屬於那種責任心較重的男人。之所以這樣，很大程度因爲他在轉化爲感染體以前的身份是軍人。
壯漢對此卻覺得很
好奇。他直起身子，扭着頭，用疑惑的目光瞅着顧克剛，嘴裏兀自說道：“嘿！你朋友怎麼了？他爲什麼……”
後半截話尚未說出就半途夭折————壯漢發現後腦上多了一個冰冷的物件，非常堅硬，充滿了可怕的意味。
是那支握在思博手裏的槍。
“不要亂說話。我和你之間的遊戲還沒有結束。”思博的聲音抑揚頓挫，帶着一種令人發寒的節奏感。
“等等！先……先等等，你不能這樣，我們……我們之前可是說好了的。”
壯漢額頭上再次冒出冷汗，在已經乾涸的相同液體上重新覆蓋。他轉過頭，發現思博手裏那支槍絲毫沒有收回去的意思，仍然握得很緊，只是槍口跟隨自己頭部的旋轉改變了位置————之前是後腦，現在是前額。
現場忽然變得安靜下來。思博平靜地注視着他，聲音壓得很低：“我們說好什麼了？”
壯漢從思博眼睛裏清清楚楚看到了殺意。他心裏不由得生出一股憤怒，卻因爲畏懼不敢表現在臉上，只能用畏懼且微微顫抖的輕聲說：“你……你不能這樣。我們明明說好了只是遊戲，只要我回答你的問題，你就會放過我。”
思博的聲音無限冰冷：“沒錯，我的確說過這是一場遊戲。可是後面的話我就沒說。你仔細想想，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說“放過你”三個字。”
壯漢呆住了。
他的大腦在飛速旋轉，絞盡腦汁把之前發生的每一個場景在腦海裏重現。搜腸刮肚，仔細回憶……思博的確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說不出的恐懼在身體裏蔓延，壯漢的話語帶着哭腔：“可是，你明明給了我巧克力，還說那是給我的獎勵……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這樣。”
思博沒有應聲。他擡起頭，看了一眼站在高處的顧克剛。
有些事情，不用思博動手。這是兩個人之前就商量好的，而且一路上也的確這樣分工。
不等陷入驚恐的壯漢反應過來，顧克剛已經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狠狠一記右勾拳，砸在了他的小腹上。壯漢疼得連慘叫聲都無法發出，雙手捂住肚子，渾身抽搐着倒在地上。顧克剛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隨手拿起擺在旁邊的一根鐵棒，在手裏掂了掂，便劈頭蓋臉的猛打過去。
每一下重擊，都會引起極度悽慘的哀嚎聲。壯漢一直在吸氣，可是感覺身體裏氧氣怎麼也不夠用。沉悶的撞擊一下又一下，思博在旁邊默默注視着這一切。等到打得差不多了，壯漢連從地上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思博才走過去，直接用槍口抵住他全是鮮血，已經裂開好幾道口子的右邊面頰。
“我得感謝你告訴我的這些事情。當然我也沒有騙你，那兩塊巧克力的確是給你的獎勵。你可以得到它們，卻並不意味着你有機會享用它們。”
奄奄一息的壯漢艱難地扭動身子，遭受重擊的身體發出可怕的骨裂聲。他透過被鮮血覆蓋的眼瞼，看着被紅色模糊血光裹在中間的思博，發出含糊不清的話語。
“……爲什麼……我沒有騙你……我……不是兇屍……我……是……人類……”
思博再次皺起眉頭，他對壯漢提出的問題不太滿意，可是站在公平者的立場，又必須回答這個問題。
還是之前說過的：遊戲還沒有結束。
“你好像忘記了你的身份。”
思博彎曲的嘴角看起來很是猙獰：“你是獵人，你的職業就是狩獵人類。所以別跟我說什麼你是人類的話。如果不是我們擁有特殊體質，沒有強大的能力，昨天晚上肯定就被你殺了。你會給我們機會嗎？我覺得這問題沒有討論的必要。因爲你自始至終也沒有提過以前那些被你殺害的倖存者。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在獵人羣體裏的身份應該不低，說不定還是個頭目之類的人物。你一直極力避免談起附從軍更多的事情，也否認你加入過附從軍。但是你知道的事情很多，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倖存者能知曉的程度。”
壯漢停止了慘叫，只是重傷的身體仍在抽搐。他的眼睛裏釋放出驚恐，牙齒“格格格格”在打顫。
“你，你認識我？”壯漢彷彿看見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