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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節 幻想着自己是房東,是一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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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們的食物,是我們的獵物!

    抗生素已經壓制不住病毒的狂化。它與寄主體內的細胞之間已經連成一體。陳婆心跳頻率快得嚇人,她甚至可以聽見胸膛裏清晰可辨的心跳聲,緊湊密切,威逼着自己,狠狠撕扯着來自大腦極爲微弱,但又無法忽視的控制命令。

    陳婆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的新婚之夜,也就是自己從少女變成婦人的那個夜晚。

    她甚至想起了何大山。

    那是最近一段時間才發生的事情。就在停屍間辦公室裏那張牀上,那個體格健壯如牛的男人,用最野蠻的方式,讓自己重新感受到了一個女人所需要的生理安慰。

    可是,那是一種強佔,一種雄性荷爾蒙的釋放結果。

    陳婆思維變得混亂了,可是強烈的飢餓感絲毫沒有消除。

    她踉蹌着腳步,扶着牆壁,跌跌撞撞朝着裏屋走去。在冰箱面前,陳婆停下腳步,拉開冰箱,瞪着發紅的雙眼,急不可待從裏面拿出一大碗表面泛着鮮紅色的生牛肉。

    沒有絲毫猶豫,陳婆張開嘴,帶着說不出的急迫與瘋狂,朝着碗裏已經切好的牛肉塊狠狠咬了下去。

    她沒有告訴劉天明,其實自己一直在偷偷喫肉。

    大量服用抗生素似乎沒有什麼效果,也無法緩解陳婆體內的飢餓感。最近一段時間,她的食量已經成倍增加。之所以想到要賣掉房子,一方面是爲了借錢給劉天明,另一方面也是陳婆自己需要。

    被病毒感染的細胞也很挑剔。它們不太喜歡豬肉,更喜歡牛肉。

    前天,十公斤。

    昨天,十一公斤。

    今天早上,陳婆一口氣買回來二十公斤。

    晚市的肉攤已經用不着再去光顧。陳婆發現,如果早上去買肉,甚至可以從肉販那裏用很便宜的價錢買到牛肝。這種食物更對自己的胃口。

    隨着瘋狂野蠻的大口吞嚥,體內的飢餓感也在逐漸減輕。嚥下最後一口血糊糊的牛肝的時候,陳婆終於從瘋狂狀態下清醒過來。她關上冰箱,神情木然地轉過身,重新返回到水池前。

    混身上下都是血。大口吞嚼牛肉的時候,很多血污濺在了衣服上。陳婆放開水龍頭,沖刷着手上的污物,然後從旁邊拿起一把梳子,慢慢梳理着自己的頭髮。

    劉天明說過,抗生素可以抑制感染。

    可是,這些藥似乎對自己沒有任何效果。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

    上班一族都喜歡每週例行的休息時間,何大山也不例外。

    除了崑劇花燈,他其實沒有太多的喜好。

    當然,這只是一種表象。何大山喜歡的東西很多。比如賭博,比如喝酒,比如髮廊裏花枝招展的洗頭妹……

    地鐵開通以後,無論想要區城市的哪一個地方,都變得簡單快捷。不需要等公共汽車,因爲地鐵從來不會讓你在站臺上傻兮兮的等上半小時乃至一個多鐘頭。可是何大山就是喜歡公交車,不喜歡地鐵。原因很簡單————五元錢的車費與一元錢的車價,區別太大了。

    杏花巷這個地方,何大山來過很多次。

    這裏位於市中心,旁邊就是繁華的商業區,周圍還有兩所小學,一所中學。雖說這些年舊城改造已經拆掉了一大批房子,又新蓋了很多。可是在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之間,仍然還有不少從上個世紀就存在至今的舊屋。

    陳婆的那套房子就在杏花巷。城建公司已經很多次派人過來與居民接洽拆遷事宜,只是雙方在賠償問題上無法達成一致,事情也就擱置下來。這裏可是真正的黃金地段,誰都想要。

    何大山揹着雙手,嘴裏哼着小曲,邁着方步,神情悠閒地走進了杏花巷。

    雖然與陳婆之間最近關係不太好,何大山卻並不認爲自己有什麼不對。何況,陳婆是出了名的綿軟性子。大家已經有過那種關係,又都是在一個單位上班,只要多花時間磨一磨,把這女人哄開心了,事情也就變得好辦。

    對於女人方面,何大山一直認爲自己很有手段,也是自己身上最大的優點。

    他今天過來,是爲了看看房子。

    自從知道陳婆在杏花巷這裏有套房子以後,何大山幾乎每個休息日都會過來轉一轉。在他看來,那就是自己口袋裏的東西。雖然房產證上還沒有落下自己的姓名,可那也是早晚的事情。只要勸說着陳婆願意結婚,然後等個幾年,房子錢財也就有了自己的一份。

    房門敞開着,裏面傳來嘈雜的聲音。

    何大山很詫異,身

    爲保安人員的本能,下意識讓他覺得是溜進了小偷。正當他無比緊張拿出手機想要報警的時候,卻看見屋子裏走出一個拿着建築材料的裝修工,後面還跟着一個從未見過的中年男子。

    儘管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可是身爲房子主人的責任感依然在何大山體內膨脹。他大步走過去,左手叉着腰,擋在道路中間,義正辭嚴地指着對方吼道:“喂!你們是幹什麼的?”

    裝修工和中年男子面面相覷。過了幾秒鐘,中年男子首先反應過來,很不高興地操着本地口音,衝着何大山叫道:“咋個啦?哪樣事情?”

    何大山被這種反問所激怒,頓時加快了腳步,趕上前去。在門口位置,透過敞開的大門,何大山看見裏面還有另外幾名裝修工,正在測量地面,準備着各種建築材料。

    “哪樣事情?你們在我呢房子裏面整些哪樣?”何大山臉紅脖子粗地連聲嚷道。

    “什麼?你呢房子?”

    中年男子一時間感覺摸不着頭腦。站在那裏想了半天,才忽然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哦!我曉得了,你是這裏原來的房東吧?”

    何大山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那裏,臉上怒意未消,心裏卻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來,來,來,抽根菸!”

    中年男子很熱情,拿出香菸,發了一支給何大山,又忙着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笑着說:“我是昨天剛剛挨這套房子買下來。說起來,還是通過中介買呢。我一直認不得你就是房東。這套房子我是買下來自己住,所以今天找人過來看看,重新裝修一哈。來,進來喝杯水嘛!”

    何大山感覺大腦似乎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暈乎乎的。

    什麼,這房子已經賣掉了?

    這,這可是足足一百多萬啊!要是再等等,拆遷公司那邊開出更好的價錢,說不定還能得到更多。

    陳婆……那個該死的賤人!

    賣房子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也不跟我說一聲,不聲不響就把房子賣掉了。

    尼瑪的,就你那種又老又醜的貨色,老子願意上你,也就是看中了你的房子。

    現在,他嗎的全沒了!

    中年男人後面又說了些什麼,何大山根本沒心思聽。

    他鐵青着臉,怒衝衝地轉身就走。

    有那麼幾秒鐘,何大山真正是產生了想要把陳婆活活捏死的衝動。

    不行,得趕緊找到這個不要臉的老婆娘,好好問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夜色急速降臨。

    二十九人民醫院的夜晚與平時沒有任何分別。隨着醫院外牆上那尊大型電子掛鐘指針朝着午夜不斷貼近,周圍人流逐漸變得稀少,馬路上的車輛不再密集,行駛速度也變得很快。

    陳婆坐在地下停屍間辦公室裏,面前擺着一個飯盒,裏面裝滿了大塊切好的生牛肉。她用左手抓起一塊,塞進嘴裏。一邊慢慢咀嚼,一邊非常小心吮吸着沾上牛血的手指。

    她今天值夜班。

    飢餓感似乎隨時都在身體裏繚繞。

    既然要上班,陳婆只能把生肉帶到辦公室裏悄悄進食。她帶了三個飯盒的生牛肉,已經喫空了兩個,飢餓感卻沒有減輕多少……顯然,這些食物不夠,只能在天亮前儘可能的撐住,等到回家以後再說。

    上面樓梯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陳婆有些疑惑,連忙蓋起飯盒,拉開面前的抽屜,把這些不能被別人看見的東西塞了進去。她拿起擺在旁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角,確定沒有任何破綻,這才朝着身後的椅背慢慢靠下去,臉色平靜,與平時沒有任何分別。

    儘管何大山很憤怒,但他腦子還算清醒。

    他知道,這種事情如果在公開場合叫嚷起來,自己根本佔不到半點理由。還好,那個該死的賤婆娘今天值夜班,再停屍間那種幾乎沒人去的地方,自己應該好好跟她談一談。

    窗戶外面,出現了何大山魁梧的身影。

    他其實很小心。

    從最上層的樓梯開始,何大山就躡手躡腳慢慢走下。停屍間辦公室的窗戶開着,燈光反射映照出陳婆模糊的投影。他看見陳婆在那裏喫東西,也看到房間裏除了陳婆之外,再也沒有別人。

    確定了這一點,何大山才放放心心走下來,腳步聲自然也就能夠讓陳婆聽見。

    尚未等他坐下,陳婆已經張口說道:“你來這裏幹什麼?出去,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

    何大山很惱火,只是努力控制着,沒有在臉面上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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