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奏着熟悉的曲子,往事不斷浮現出來。
他和她是在古琴社認識的,那時候的她是古琴社的社長,在看到她專心彈琴的樣子,他的心動了。他開始苦連古琴,表現自己,吸引她的注意力。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也注意到他,兩人從社友變成了朋友,在那銀杏大道,她接受了他的表白,成爲他的女朋友。
那時候的他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首曲子,他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喜歡桔梗,或許是因爲這笛子的哀傷和自己心相映。
漆黑的夜,孤獨的人坐在牀上靜靜的吹奏這哀傷的曲子。
一曲完畢,他已經淚流滿面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哭,那段初戀他應該早已經釋懷纔是。
不過這一哭,他的睡意倒是來了,在夢中他夢到了農田,夢到茁壯成長的秧苗,他不由自主的笑了。
第二天早上,他醒過來的時候,探春班的人已經開始在練習早課,看着他們舞刀弄槍的樣子,他心中暗自感嘆,這個社會對女子那麼的不公平,她們還不是要努力的活着,自己一個大男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在自怨自艾,怨天尤人,要儘自己做大的努力活下去。
沒有過多久,田老七就帶着幾個僕人用飯盒帶來飯菜,有四個肉菜,四個素菜,還有一大盒上白米飯。
“幾位姑娘,所謂遠來是客,我自當盡地主之誼,飯菜簡陋,還請見諒。”
聽到田老七的話,一個姑娘打趣說:“田少爺,你這還叫簡陋呀,我們豈不是天天喫豬食。”
田老七摸着自己的後腦勺,只是靦腆的笑着。
紅娘子這次反而沒有拒絕,開始吃了起來,順便邀請李大牛一起喫。
他也推辭不過,勉強吃了幾口就算了。
等他們喫完飯,紅娘子對着田老七說:“你真的打算迎娶春英嗎”
田老七沒有想到她會這麼直白的問,一時反應不過來,求助的看着春英。春英也羞紅了臉,哪裏還顧的上別人。
他咳嗽一聲,對着田老七說:“你是否真的打定主意了。”
田老七聽到他的話,纔回過神來說願意,表明自己的心意。
紅娘子見她這麼說,於是和他說要見他的父母,田老七高興的不行,立馬帶着紅娘子去田府了。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紅娘子回來對着她的姐妹說,田員外已經答應了,對於賤籍田員外也不在乎,只要自己兒子願意就行,他也拿出一處房子,讓探春班的人先住下,結婚之後收回來。
聽到這個消息,探春班的人無不爲春英感到高興,這四處流浪賣解可不能過一輩子,很多姑娘心中還是想着找一個好人家嫁了。
他在一旁聽着,聽到這些人祝賀春英找到一個好人家,心中突然一愣,這田員外算是好人家典型一個地主老財田扒皮。不過轉念一下,對春英來說,這的的確確是一個好人家,有錢有地有僕人,只要田老七日後不敗家,他們夫妻可以無憂無慮的過上一輩子。
探春班把東西收好,向他告辭了。
接下來就上找媒人說媒,這就是一個形式,不過在禮教社會,這個形式還很重要的,接下來就是打庚帖,然後交換庚帖,紅娘子這方的庚帖是委託他寫的,田家自然是他家賬房先生。
然後就找縣裏的李瞎子算了他們八字,然後選日子。日子定下來之後,就是男方先送聘,也就是彩禮,這田員外本來想送三金金戒指,金耳環,金項鍊的,但是因爲春英是賤籍,只能作罷,改成玉鐲子,玉簪子和一塊玉佩。
至於女方的還禮,還是田員外準備,一牀被窩,三牀毯子,還有一個蚊帳。
雙方禮過完,就等到吉日結婚了,那一天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田老七那六個哥哥更是熱心的操辦一切,他們早就盼着老七早點結婚了,這樣田員外就沒有藉口不分家。
村裏的人都收到喜帖了,大家前去的時候,田員外在又穿從首府回來的那一身衣服,面帶笑容,紅光滿面,人看着倒是精神。
在場的人多是言不由衷的祝賀田員外,這田員外佔了這村裏半多的田地,多是從他們,或者他們親人那裏不正當的奪過去的。
因爲低頭不見擡頭見,他們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見到田員外,還是要笑着叫一聲田老爺。
田員外這次筵席就沒有上次好了,只是有幾個炒菜,幾個湯菜,肉菜就一個。
當然比起他們用面招待客人,這筵席可以算的上是豪華的了。
大家對田員外的誹怨,隨着油水進入肚子,瞬間的消失無影無蹤,他們甚至有那麼一絲錯覺,田員外似乎也不那麼討人厭了。
他坐在席上,看着其他七個人目光都盯着那一盤白菜炒肉,但是筷子卻不敢去夾
的樣子,不由感覺好笑,這是禮教的作用,雖然很多方面並沒有達成儒生說的王化,但是某些小細節還是成功了,這長輩若是不去先動筷,那麼他們只能幹看着,若是動筷了,會被說沒有家教,被村裏人鄙視。而且長輩還有權利將他的筷子打掉,讓他現場丟人,
這一桌子雖然年齡和他都差不多,但是他有個身份是里長,於是按照道理,是他先喫纔是。不過他剛纔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細節,只是想自己這段時間經常喫肉,這一盤給他們喫。卻是苦了這七個和自己坐在一起的人。
他於是伸出筷子,順便夾了一口吃了下去,看着他動筷了,這些人立馬跟上,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吃了午飯,還有晚飯,按照這邊的規矩,晚上纔是正席,在下午的時候,大家也不去幹活,等到傍晚的時候婚禮儀式。
虞朝實行古制,不但官制上恢復天地春夏秋冬六部,就連五禮也完全按照古制來。不過這都是朝廷自己的不負責構思,民間小農哪知道一千年之前的紅白事是怎麼辦,他們多是按照傳統來,而地方上的知縣,也懶得一個個糾正,細節雖然不能恢復到古制,但是某些不重要的還是可以,比如黃昏舉行婚禮。
到了黃昏之後,看着迎親大隊熱鬧非凡的樂隊,他心中又是一笑,按照他查閱的,這個按照古制應該是不能太過喧譁的。農村覺得這樣有面子,自然不會按照古制去做了,按照他們的話,這紅事不熱鬧還能叫紅事
看着迎親隊伍裏面的轎子,他下意識的轉過頭,裝作沒有看見。
這個又亂了規矩了,賤籍是不能乘坐轎子的。
這種事情,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太管這些的,除非是大不逆才管,這些小事情,就算稟告到上面,上面也會以禮不下庶人這個不是藉口的藉口給糊弄過去。禮教社會最大的矛盾就是,一方面要用禮教教化萬民,一方面是萬民的文化水平確是堪憂,讓這億兆子民記住禮儀三百,威儀三千,顯然是不可能的,就算飽讀十年詩書的書生也未必能做到時時刻刻保持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