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臻已被逼至牆角,再無退路,她眸中漸漸盈滿淚光,那張蒼白的小臉上滿是複雜的神色,心虛,恐慌,懊悔,自責……
她縮着身體,輕輕搖頭,聲音都發着顫:“先生,先生……我……我不知道團團會中那樣的毒,如果……如果我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初墨玦冷笑一聲,“你終於承認了,這幻心毒,就是你配製的!”
“不!不是我……”甄臻臉色更加蒼白,拼命搖頭,“真的不是我,我不會……根本不會……”
“不是你?”初墨玦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寒月般的冷眸中已蘊出怒火,“除了你,還會有誰?!”
“不!不……真的不是……可是,怪我……都怪我……”
甄臻已淚流滿面,語無倫次,被眼前男人那徹寒入骨的目光逼着,她兩腿一軟,順着牆根滑倒在地,幾乎快要崩潰。
當年一次偶然機會,她見到了初墨玦,頓時驚爲天人,後來得知他開辦了醫館,立刻便辭了公立醫院的護士工作,來醫館應聘。
順利進入醫館工作之後,因爲經驗豐富表現優異,尤其爲人處事沉穩有度,很快就得到初墨玦的重視,雖然醫館裏並不存在特別助理這一職位,但初墨玦幾乎默認了她是最得力的助手。
終於可以名正言順靠近初墨玦,甄臻心中極爲歡喜,但她知道初墨玦最忌屬下曖昧,之前曾有好幾名護士因此被辭退,所以她不敢顯露半分,只將這份愛慕之意深藏於心底,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她就已經十分滿足了。
然而那時她畢竟還年輕,偶爾還是脫不了天真傻氣,當時流行P圖,看到小夥伴P出與明星合影的圖片,她一時頭腦發熱,竟P了一張自己和初墨玦的親密合影,因爲心思深切細膩,這圖P得十分逼真,彷彿他們真的曾如此親密相擁。
甄臻對這張圖片十分喜歡與愛惜,沖印成相片隨身攜帶,不料卻不小心遺失被人撿到,並以此威脅她……
“那個人是誰?”初墨玦聽出了端倪,冷聲喝問。
甄臻心頭一顫,擡眸看向他,眸光中複雜難言,脣瓣微微一動,卻又抿住,似難以啓齒。
“說!”初墨玦一陣火氣上來,眸光鋒利如刀。
甄臻瑟瑟一抖,面色更加蒼白,她蜷縮在牆角,仰頭看向居高臨下的男人,那麼淡涼如月的翩翩男子,從未如此急躁粗暴。
“他……他是……”她眸光閃躲,不敢再直視那冰冷鋒利的眼眸,語聲乾澀地囁嚅着,“是……是你大哥,初墨珣。”
“胡說八道!”初墨玦腦袋裏嗡的一聲,想也不想就厲聲怒喝。
怎麼可能是他大哥,怎麼可能!!!
甄臻嚇得再往牆角里縮了縮,根本不敢看他,只能弱弱地搖頭。
“我沒胡說,真的是他,是他……”
當年初墨珣來醫館找弟弟,無意間撿到了甄臻遺落的錢夾,翻看到那張被藏在夾層的P圖照片,最關鍵的是,那照片背後還有她親筆寫下的癡心妄想……
她當時嚇得魂飛魄散,哀求初墨珣不要說出她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祕密,卻沒想到初墨珣竟然會以此威脅利誘,讓她弄到初墨玦那本藏在保險箱裏的曠世醫書。
甄臻生怕會被初墨玦得知照片的事而辭退她,被迫答應初墨珣的要求,只是初墨玦對那醫書實在愛惜如命,她千方百計,卻始終沒有機會。
一日,醫館外發生慘烈車禍,傷者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甄臻與當值醫生都跑出去救人,但那人傷勢太重,他們救治無效,眼看傷者命在須臾,甄臻連忙跑回醫館去請初墨玦救人。
正在書房裏看書的初墨玦,聽說情況如此危急,來不及收起那本醫書就趕去救人,看他衝出門去,緊跟其後的甄臻卻忽然頓住腳步。
她回頭看了眼放在書桌上的那本古醫書,意識到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當機立斷,回身摸出手機就對着攤開的醫書快速拍了幾張照片,她沒敢多拍耽誤時間,生怕初墨玦發現她沒有及時跟上。
而當時初墨玦救人心切,並沒有發覺身後的甄臻遲了幾步,所以一直沒有產生過懷疑。
隨後,甄臻將偷拍的那幾張醫書照片交給了初墨珣,他對只有這幾張照片感到有些不滿意,但也明白甄臻已盡了力,於是不再爲此逼迫她。
然而最終初墨珣並沒有將那張P圖照片還給她,他給了甄臻最後一個威脅,只要她不把這件事告知初墨玦,他就不會將那張P圖照片曝光。
被人捉到把柄
,又瞞着初墨玦偷拍了醫書內容,甄臻已無退路可走,只得被迫答應。
這些年雖然初墨珣的確信守承諾,從未將那張P圖照片公之於衆,但這件事始終像是一枚定時炸彈,讓甄臻一直惴惴難安。
“對不起,先生,都是我的錯,都怪我一時頭腦不清,也怪我當時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以爲不過是幾頁醫書內容而已,他又是你的哥哥,不是外人……”
聽着她羞愧至極的語聲,初墨玦腦中嗡嗡亂響,一時竟失去了思考能力。
怎麼會是大哥?
怎麼會是他??
他……他竟暗中覬覦那本醫書,究竟……想要做什麼???
初墨玦搖頭,雖然他明白此時甄臻說得可能都是真的,但還是不願意相信,他同父異母的哥哥,一直對他寬容親厚的大哥,竟……暗藏不可對人言的心機?!
“先生,”甄臻見初墨玦一直沉默不語,忍不住擡起頭來望着他,悔恨的淚水佈滿蒼白的面頰,“你說的那個毒藥,我真的不會,我只會配藥,不會製藥,你相信我,團團中的毒,真的不是……”
她忽然頓住,臉色更加蒼白,就算不是她,可她也算是無意中的幫兇吧。
她搖頭,淚水如注,多年前一念之差,想不到……想不到竟會害了團團,害了那個一直對她信任又親近的女孩,不……
而初墨玦,卻似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一雙寒月般的眼眸驀地睜大,又瞬即灰淡。
甄臻最後幾句話,讓他忽然想起一件幾乎已忽略掉的事。
初氏雖不是醫藥世家,但家族興起全靠越做越大的醫藥事業,所以家族中有不少人從醫,而初墨珣,則是家族中公認的製藥高手,只是他一直低調,所以不爲外人所知,就連家族中人也幾乎忽略忘卻。
此時想來,家族事業中的製藥業一直是初墨珣全權負責,就算他一直想將醫院連鎖交給初墨玦,可卻從來沒有讓出製藥業之意。
想起初墨珣從小便卓爾不凡的製藥天賦,再想到他自己琢磨出的獨特製藥手法,初墨玦只覺一股森森寒意竄入心底。
怪不得四年多前他分析瓊林島上找到的自殺毒藥時,就隱隱察覺到那獨特的製藥手法似曾相識,難道那真是……真是他大哥配製出來的?
那些毒藥是從黑暴死士齒縫間發現的,如果真是初墨珣所制,那他……
初墨玦心中一顫,隱約感覺到其間的危險關聯,再想到俞團團的中毒,不由臉色一白,驀地轉身想要離開,卻又想起什麼,轉頭看向那個瑟縮在牆角里的狼狽女人。
“你應該記得,當時拍下的書頁記載的是哪些部分……”他語聲極冷,明顯是質問的語氣。
“我……我當時很慌,沒有注意……”甄臻羞愧難當,只擡眸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簾,“是後來翻看照片時才發現,拍下的那幾頁講解的都是……製毒與解毒。”
初墨玦聞言,神色不動,緩緩閉了閉眼睛,一抿脣,轉身就走。
“先生,先生,你……”
你能原諒我嗎?
甄臻惶恐不安地想要追上去,卻手軟腳軟根本無力,竟是狼狽地在地上爬了兩步。
那一襲白衣的清逸男子,對她的哀哀低鳴置若罔聞,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藥房,那冷漠至極的背影,彷彿雪夜天邊的一彎寒月,沒有一絲的暖意。
甄臻呆呆地望着空蕩蕩的門口,一身冷汗溼透衣衫,冷得她瑟瑟發抖,渾身彷彿虛脫了一般,絕望無力地癱坐在地……
從醫館出來,風雲烈無心工作,直接回了風臨山莊。
站在書房的窗前,他默默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心中無數情緒交纏,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俞團團再次經歷綁架,難以抑制地回想起四年多前那可怕又讓她心碎的記憶,風雲烈又何嘗不是如此,只覺恍然間似往日重現。
當雲澈告訴他俞團團行蹤異常時,他驀然心驚,司廉拉住他,提議先查明情況再去,但他根本聽不進去,甩開司廉的手,轉身不顧一切地飛速趕去。
四年多前那一次綁架,給俞團團造成了莫大傷害,他至今都追悔莫及,稍一念及便是痛徹心扉,這次就算情況不明,也許是猜測錯誤,也許根本不是綁架,他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她身邊,再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然而他依然沒有護住她周全,本就經不起折騰的身體,竟中毒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