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轎車旁,那俊秀清瘦的年輕男子原本吊兒郎當地靠在車門旁,看到兩個小丫頭拖着行李箱走出閘口,頓時眼睛一亮。
“嗨,這裏”他揮手招呼着,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略微的浮誇。
“妹子們”他幾步上前,張開雙臂,一邊一個地將兩個女孩摟在臂彎裏,神情親熱自然中還帶着點兒討好的意味,“哥哥我今天早早地就開車來碼頭等着接你們,怎麼樣,感動吧”
水柔嗤之以鼻,抖了抖肩,甩開那男子重重搭在肩頭上的手臂:“拿開你的魔爪,趕快搬行李箱上車”
年輕男子不理會她,轉頭看向乖巧地縮在他臂彎裏的俞團團,笑嘻嘻地道:“團團妹子,有沒有覺得還是水清哥對你好,你看看,這麼熱的天,爸媽們都不想出門,只有我不辭辛勞,大老遠從南郡趕過來接你們,是不是很感動”
俞團團心情不好,並不太想理會他,聽着這些話也就敷衍地答了一句:“很感動啊水清哥,謝謝你咯。”
水清這時才注意到俞團團雙眼紅紅腫腫的,不由蹙了眉頭:“怎麼了團團,怎麼像是哭過的樣子,誰欺負你了,告訴我,哥幫你討回公道。”
水清說着,卻忽然覺得背後一涼,下意識地緊了緊背脊,轉頭看去,周圍全是旅行歸來的人們,各色各樣,紛紛擾擾。
碼頭不遠處停着一輛十分低調卻奢華的黑色轎車,車內就坐着那位水清想要討回公道的男人,他沉默地坐着,微微側頭看向窗外,眸光一直凝結在某處,冰海深深,碎雪紛紛。
車內的溫度越來越低,靜默地近乎詭異,司廉有些抵不住了,打量了自家boss幾眼,這才順着他冰錐般的目光望出去,看到那個女孩一直乖巧地窩在水清臂彎裏,有些懶懶的,垂眸不語,無精打采似的。
司廉忽然明白了些什麼,靈活的眼珠子轉了幾轉,欲言又止,卻有些不敢打破車內沉凝的氣氛。
“有話就說。”冰冷的眸光閃了一下,卻仍凝結在窗外。
“哦,那個”司廉默默斟酌了一下表達方式,“先生,那人是水柔的哥哥水清,他他不喜歡女人。”
碎冰浮動的深海微光一閃,視線終於移回車內,落在司廉有些訕訕的臉上。
司廉趕緊嘿嘿一笑,補充了一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風雲烈垂下眼眸,似乎在默默消化司廉這字面上的意思。
對面的司廉很想呵呵噠,他家總裁雖然芳齡已二十有八,感情方面卻是白紙一張,連戀愛都沒談過,更別提這樣更高層次的情感了,所以一時難以理解,十分正常。
半晌,風雲烈緩緩擡眸,又看向窗外,距離有些遠,但他還是注意到女孩那雙紅腫的眼睛,還有那張耷拉着的小臉。
薄脣抿了抿,終於收回目光,淡淡說了句:“走吧。”
前面的司機應了一聲,車子緩緩啓動。
司廉呼出一口氣,終於可以走了。
他們是最早下船的,卻在這裏一直沉默地等了很久,換作以往,先生肯定立刻坐車返回公司,一刻也不願耽擱,可這次不僅僅是在碼頭上耽誤的這些時間,最誇張的是,竟然在郵輪上滯留了將近一週。
司廉擡眸又偷偷看了眼風雲烈,心裏有些犯難,也不知道先生跟俞團團小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本來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不歡而散,他想不通更不敢問,可有些事必須要請示啊。
司廉又在心裏斟酌良久,才鼓起勇氣開口:“先生俞團團小姐的事還要不要繼續追查下去”
對面沉默,司廉抿住嘴等待批示。
“繼續。”風雲烈眼眸微垂,又密又長的睫毛覆住那深深眸光,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是。”司廉立刻應道。
瑰色的薄脣抿了抿,半晌忽然又說道:“派兩個人保護她。”
司廉眼眸一亮,回答的聲音都亮了一點:“是。”
紅色轎車旁,水柔一個白眼丟給水清:“你自己都自身難保呢,還能幫誰討回公道,拉倒吧哥。”
水清被水柔拆臺慣了,也不跟她計較,依然攬着俞團團的小肩膀,親熱又輕浮,笑嘻嘻地討好。
“妹子有委屈只管跟哥說,哥給你撐腰”
俞團團早就對他這些招數熟透在心,百毒不侵,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懨懨地說道:“又想讓我幫你做什麼,水清哥你就直說吧。”
“說什麼說,還不上車”水柔過來一把推開水清搭在俞團團肩頭的手臂,“快去放行李箱,車上開空調沒我們要熱死了。
”
說着,水柔拉着俞團團就打開車門上車,水清一邊拎行李箱,一邊嘟囔着:“早就把空調給你們準備着呢,哥對你們這麼細心溫柔,還總是對我又打又罵”
放好行李箱,水清一鑽進駕駛座,就立刻殷勤地遞了一瓶礦泉水給俞團團,在水柔一記白眼裏,趕緊轉身發動車子,離開了碼頭。
“妹子們,這趟郵輪之旅很享受吧”水清悠閒地開車,笑嘻嘻地問。
“別提了,這一趟可真夠精彩的。”水柔嘆了口氣,說道。
“哦,看樣子很難忘啊。”
“一言難盡”水柔意味深長地說道,眼角餘光瞥了俞團團一下,立刻決定轉換話題,衝着前面水清的後腦勺,“你先老實交代,本來說好是老爸來接我們的,怎麼現在換成你來接了”
水清在前面搖頭晃腦:“南郡到君城要開那麼久的車,我怎麼忍心讓咱爸來辛苦這一趟,再說哥也想你們了,所以義不容辭。”
俞團團一口礦泉水差點嗆着喉嚨,咳了一聲才抹着小嘴說道:“水清哥,你到底闖什麼禍了,別磨嘰,趕緊痛痛快快說出來吧,可急死我了。”
水柔也差點被口水嗆到,捂着嘴偷笑:“就是,哥,從小到大你就這麼點兒功力,永不見漲,在我跟團團面前簡直無處遁形,你還遮掩啥,趕緊痛快說出來,也好讓我們愉快一下”
水清被倆丫頭擠兌慣了,也不生氣,嘿嘿一笑:“其實就一點小事,對團團來說,簡直就是一開口就成。”
“你又想利用我幹嘛,”俞團團微微皺起眉頭,“先說好,坑蒙拐騙掉節操的事,我堅決不來。”
“怎麼會讓我團團妹子掉節操,哥怎麼捨得”
“你快說”水柔不耐煩地一捶駕駛座的椅背,“到底啥破事兒”
水清瘦瘦的背脊一抖:“我要開一家客棧”
“啥”後座倆妹子都一懵。
“開客棧啊,”水清看了眼後視鏡,“我跟同學合夥,打算開一家別具一格的客棧。”
水柔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跟誰”
“向東陽。”
水柔:“”
俞團團若有所悟:“哦哦,我明白了,水清哥,開客棧是個幌子吧,其實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瞎想什麼呢”水清立刻打斷她猥瑣的聯想,“他已經有男朋友了。”
水柔:“”
噗
心情不好的俞團團也忍不住笑了:“那你還跟他合什麼夥,就不怕他男朋友喫醋麼萬一搞出三角戀就不太好了。”
水清嗤了一聲:“怎麼可能哥是顏控,向東陽那副尊榮,也就他男朋友看得上,還入不了哥的眼。”
水柔緩過勁來,白了她哥後腦勺一眼:“你眼光倒是夠高的。”
“那當然,”水清理所當然地說道,“顏值高的,才能讓人有一見傾心的感覺,要不你看團團怎麼那麼喜歡蘇琰呢,還不是因爲蘇琰長得哎喲”
水柔舉着一把太陽傘,一傘頭又敲在水清後腦勺上:“你給我閉嘴”說着,眼角餘光瞥了眼俞團團。
俞團團小臉一黯,轉頭看向窗外。
一路繁盛的梧桐樹,讓這一路段像是葳蕤青青的無盡隧道,遮天蔽日,陰涼舒暢,有清風輕輕穿過其間,彷彿那個白衣少年擦身而過時,帶來的一陣清芳。
她流連着那段清風,卻眼睜睜地看着那少年越來越遠,弄丟了那份同心結的生日禮物,又莫名其妙失去了初吻,忽然就覺得已沒有資格再追逐蘇琰的腳步,甚至羞愧得不敢再看到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清風般乾淨的清朗笑容。
所以下船時她根本不敢再東張西望,也就根本沒注意到,蘇琰其實一直在不遠處關注着她,甚至想等着她一起回南郡。
“哎,別打我的頭,小心把我髮型弄亂了。”水清連忙躲閃。
水柔收了傘頭:“你認真開車,別晃來晃去。”
盯着水清紮在腦後的小辮子,水柔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她這個哥哥,真是父母心中的魔障,一路長歪,越來越不靠譜,氣得老媽開始懷疑人生,直男癌老爸經常揪着他的小辮子痛斥男不男女不女,好不容易從君大酒店管理專業畢業,老爸樂顛顛地找了不少關係,終於將他安插進五星級酒店做經理助理,想着能學以致用,並在高起點上累積豐富工作經驗,哪知道這小子沒出息地只想去開家破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