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丹看看錶:“九點開始正式作法,請劉大千的魂兒上我身。”
氣氛森嚴,沒人敢交談,離九點還有那麼十幾分鍾,屋裏又是悶熱又是緊張,有一些歲數大的受不了,都被請出房間,到外面涼快去了。
秦丹看樣子確實有功夫在身,她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膝頭擺着一隻盈盈可握的木劍。
客廳牆上掛着一隻表,嘎達嘎達不停走動,更是讓人緊張得牙倒。時針慢慢落到九的位置,秦丹猛地睜開雙眼,閃身來到桌子後面。
桌上有一些黃表紙,她拿起來,操着剪子“嘎吱嘎吱”剪着,紙屑落下,不多時剪成了一個小人。她把小人貼在劉大千的照片上,黑暗的客廳裏,只有桌上兩盞長明燈燃燒,火光中劉大千的遺照極爲陰森,加上貼着小人,特別嚇人。
我看看姜程智,這小子臉色煞白,估計已經嚇得不輕了。
喵喵師傅趴在我的腳邊,目不轉睛看着。
秦丹把廢紙屑收拾收拾,擡眼看到了喵喵師傅,她說道:“一會兒我做法請魂,要保持絕對安靜,這隻貓是你帶過來的?”
她看我。
我說道:“是我帶過來的,你放心,這隻貓通人性,絕對不會打擾你。”
秦丹搖搖頭:“你不明白,貓通靈性,身上有屬陰的生物電。停屍的時候都要禁止貓入內,更何況我馬上要請魂。另外,貓有九條命,陰魂來了之後恐怕會奪舍借命,到時候真要附身在貓身上,那就麻煩了。”
她一說完,旁邊的段聰惡聲惡氣對我吼:“你沒聽見,聾了?秦大師讓你把貓趕緊請出去。”
劉大千的兒子虎視眈眈看着我,這小孩自從他爸死了之後,身上一股戾氣。
我想了想,蹲下身拍拍喵喵師傅的腦袋:“走吧,這裏不歡迎你。”
喵喵師傅嘴角翹了翹,像是冷笑一樣,喵喵叫着從客廳出去,到外面了。
我之所以請喵喵師傅出去,是爲了防止一會兒秦丹作法失敗後甩鍋,我知道劉大千已經到了陰曹地府閻王殿受罪去了,她有很大的可能性請不上來,到時候看你丫怎麼收場。
一切都準備利索了。秦丹端坐在桌子後面,火光幽幽,她就像是來自陰間的審判官,她咳嗽一聲,讓全場肅靜,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看着她。
秦丹道:“劉大千妻子樊玲,兒子劉之良在不在?”
娘倆攜手出來,能看出樊玲又緊張又害怕,輕輕說:“我們都在。”
“請魂第一步,家屬爲死者敬香。”秦丹嚴肅地說。
樊玲和劉之良走到桌前,每人取出三根香,樊玲因爲過度緊張還弄折了一根,她都快哭了。秦丹道:“沒事,再拿一根好香。”
娘兩個點燃了六根香,挨個上前對着死者遺照,劉之良跪在地上舉着香拜了三拜,樊玲竟然也跪下。討厭鬼段聰自作聰明:“妹子,你不用跪,你又不是小輩兒。”
秦丹大怒,厲聲道:“保持肅靜,用你插嘴嗎?”
段聰悻悻不說話,姜程智輕啐了一口:“該!”
敬過了香,六根香插在香爐裏,娘倆退下了。秦丹雙手握拳,閉着眼睛,全身顫動,看這意思應該是開始請魂了。
屋裏靜的落根針都能聽見。
秦丹頭疼一樣捂着頭,身體如同發了羊癲瘋,幽暗火苗中,真是嚇人,誰也不敢上去看怎麼回事,個個面面相覷。
留在外面的老人還有喵喵師傅,趴在客廳磨砂的玻璃上,一起往裏看。
秦丹就這麼折騰了能有五六分鐘。我看看錶,暗暗冷笑,你能請上來纔怪呢。
正想着,突然長明燈的火光忽閃忽閃的,像是吹進來一股風,但又感覺不到。所有人都震驚,這可邪門了,沒有風怎麼火苗能動。
我有些狐疑,看看門窗,確實關得緊緊的。別說啊,這小女子有點道行。
秦丹突然往前一趴,整個桌子都被推開,一盞長明燈晃晃悠悠“啪”落在地上摔碎,滿屋都是燈油味,供品撒了一地。這個變故來的太突然,甭說其他人,就連我頭皮都一炸,心狠狠跳了兩下。
大家嚇得縮在一起,大氣都不敢喘。
樊玲控制不住,嚇得哭了起來,段聰這老小子真是猥瑣,藉機抱人家,被一個老年人一把推開,這老頭應該是樊玲的父親,緊緊摟着女兒。樊玲藏在老人的懷裏,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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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秦丹躺在地上抽搐,身體弓成了大蝦,一會兒展開一會兒弓起,這個折騰,場景相當駭人。
時間不長,她從地上爬起來,坐回椅子上,傻愣愣看着前方。
廳裏只剩下一盞燈,幽暗火苗中她的口水流出多長,眼睛一眨不眨,就那麼盯着對面的牆,跟傻子一樣。
她一坐就是五六分鐘,屋裏人連驚帶嚇已經汗流浹背。老頭看情形詭異,要帶樊玲離開,這個場面一般人都受不了,更別說死者的老婆了。
他們剛轉身,秦丹忽然打了個嗝,慢慢站起來,她的氣質全變了,藏在黑暗中說道:“老婆,老婆你在嗎?”
竟然壓低了聲線,聽起來像個男人。
老頭抱着樊玲哆哆嗦嗦走過去,不敢靠近,顫抖着問:“你,你是大千嗎?”
秦丹緩緩把頭轉過來,所有人都嚇得兩股戰戰,倒退一步。她的眼睛居然翻着眼白,如同黑暗中的一個惡靈。她喊着:“媽媽呢,媽媽在嗎?”
有人趕緊拉開客廳的拉門,從外面請進來一個老太太,喵喵師傅相當機靈,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秦丹身上,它從人羣腳邊溜進大廳,縮在我的腳前。
老太太被攙扶着過去,聲音帶着哭腔:“兒啊,大千嗎,我的兒,你死得好慘。”
秦丹哭着說:“媽,媳婦,我頭好疼,我好冷啊,好冷。”
老太太哭着說:“趕緊給大千拿毛毯,拿衣服。”
衆人面面相覷,有人到臥室翻箱倒櫃拿出一件冬天的棉襖,老太太拿着棉襖遞過去:“大千,你先披着。”
秦丹接過來,披在身後,小小的女子披着男人大棉襖,又是在如此悶熱的客廳裏,怎麼看怎麼詭譎。
她像是暈頭一樣,不斷說着:“我肚子好餓,好餓。”
孩子劉之良跑過來,從供桌上拿起一個蘋果遞給他:“爸,這個給你喫。”
秦丹一下抓住他的手脖子,劉之良像觸了電門,嚇得腿都軟了,坐在地上大哭:“爸,爸,你鬆手。”
樊玲過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涕淚橫流說:“他爸,別難爲孩子,有什麼你衝我來。”
秦丹鬆了手,抓着自己的喉嚨:“水,水。”
段聰跑廚房打了一杯水屁顛屁顛跟獻寶一樣送過去:“大兄弟,還認識我不,我就是旁邊家的段聰。那天你還給我託夢嘞,你讓我照顧他們娘倆,我記下了,以後你安心的去吧,樊玲交給我了……”
他還沒說完,秦丹抄着水杯砸過去:“草擬瑪的,我要可樂!”
段聰被砸得抱頭鼠竄,跑過來看到我和姜程智,惱羞成怒:“大兄弟要可樂,你們兩個沒聽見嗎,趕緊去買,一點眼力見沒有。”
樊玲哭着說:“冰箱有,拿給他喝。”
我和姜程智互相看了一眼,姜程智無奈說,我來吧。
他來到冰箱前,拉開門,從裏面取出一大罐可口可樂,冰鎮的,哇哇涼。硬着頭皮拿過去,放到桌子上就跑回來。
秦丹扭開蓋子,照着自己的嘴猛灌,黑色可樂順着脖子流,衆人大氣都不敢喘,看着她“咕咚咕咚”把一大瓶子可樂都喝了。
喝完之後,她把瓶子照地上一摔,抓起桌上的東西就喫。
我看沒人注意,蹲下身和喵喵師傅耳語,喵喵師傅趴在我的耳邊,低聲說:“上她身的應該不是劉大千。”
我心跳加速,趕忙問怎麼回事。
喵喵師傅凝神看着,搖搖頭說:“不知道是請錯了,還是這女人耍的障眼法,總而言之,不是劉大千。”
這時秦丹指着樊玲破口大罵,罵的話讓人聽不懂,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方言,罵了半天,她捂着頭說:“過膩了,過膩了,我要找個新媳婦陪我,新媳婦陪我……”
劉大千的老媽哭着說:“兒啊,媳婦指定給你娶,你先告訴媽,你是怎麼死的,是怎麼被人害死的,屍體在哪呢。我們好給你辦後事。”
秦丹沒有說話,突然惡狠狠看向我們,衆人在她陰森的目光下,齊齊後退。
秦丹從桌子後面轉出來,向衆人走過來。
段聰像福爾摩斯一樣,裝着大明白,指着我們說:“看吧,我就說是這兩個人害死的大兄弟,現在報仇來了。”
周圍人“嘩啦”一聲分開,把我和姜程智留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