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想辦法把陳留生一起帶進去。可他慢條斯理地抽菸,不急不慢的。
土哥說:“老陳,你陪我們一起進去吧,說實話我自己不怎麼敢進茶樓,怕看到老闆,他氣場太大。”
陳留生吐出個菸圈,哈哈笑:“看你個出息。”
他把大半截煙扔在地上,用腳踩了踩,招呼衆人一起進去。我們這才長舒了口氣。
四人擡着屍體,陳留生在前面,進了茶樓。
大晚上的,茶樓已經沒人了,大部分地方是黑的,只有走廊點着微弱的小燈。
誰也沒說話,這屍體死沉死沉的,氣氛有些詭異。
走到走廊盡頭,我們進的是後門,這裏有貨梯,能直通三樓。陳留生進到裏面,我們跟在後面。貨梯很大,光線陰森,我們把屍體扔在腳邊,靜的落根針都能聽到。
很快到了三樓,我們吭哧吭哧把屍體擡到廳堂裏放着,陳留生讓我們保持肅靜,他去請老闆出來過目。
他輕手輕腳順着走廊走進去,身影一消失,土哥馬上道:“你們快走,按計劃行事!”
我們三人返身回到電梯,坐電梯到了一樓,老黃和銅鎖衝我點點頭,他們兩個從後門出去了,我趕緊來到一樓的茶座大廳,隨便找了個地方藏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等的我全身發癢,終於看到電梯一層層下來,電梯門打開,土哥和陳留生從裏面出來。
陳留生有些不高興:“你讓那些夥計先出去了?”
土哥點頭:“對,他們笨手笨腳的別打擾了老闆,我都打發出去了。”
陳留生皺眉:“以後要進要走都聽我的指揮,別自己亂動,他們三個要是把茶樓的東西碰壞了怎麼辦?這裏有很多都是他們碰不得的。”
土哥趕緊道歉:“我錯了我錯了,下次注意。”
陳留生臉色陰沉:“出去看看再說。”
我藏在黑暗裏,額頭浸滿冷汗,不知道外面那些人能不能過關。
二人順着走廊走遠,隨即傳來了開門聲,他們出去了。
我不能再等了,貓着腰從茶座出來,不敢乘電梯,順着樓梯輕輕往上走。樓梯是木質結構,腳踩上去會發出聲音,我把鞋脫了,用手提着,光腳小心翼翼上去。
到了二樓,也是空無一人,黑着燈。這時,窗外傳來了車燈的光亮,有人在說話,我躡手躡腳到窗邊往外看,土哥他們已經上了金盃車,和陳留生打招呼道別,車子呼嘯而去。
看樣子,過關了,陳留生並沒有發現。
陳留生站在下面的後門口,悠悠點燃一根菸,美美吸了一口。忽然他眉角動了動,突然擡起頭,好像覺察到二樓窗後有人。
我這一瞬間耳朵發麻,趕緊俯下身子不敢再看。
我在地上爬着,到了二樓的樓梯,小心翼翼上到三樓。
三樓廳堂裏的燈關着,伸手不見五指,或許是我敏感,空氣裏飄着淡淡的屍臭。
我提着鞋,順着走廊往裏走,走廊兩側是房間,都是仿日式的木頭拉門,糊着半透明的和紙,其他房間都黑着,只有一間屋子亮着燈,隱隱能看到人影透出來。
我心跳加速,匍匐在地上學狗爬,從門的下面爬過,來到另一側。門沒有關緊,還留着一條縫隙,我撅着屁股小心翼翼把眼睛湊在縫隙上看。
因爲角度所限,看不到什麼,勉強能聽到有兩個人對話。一男一女,聲音聽來含糊不清。
我側着耳朵仔細聽,終於捕捉到了一句,那男的問:“你是自願的嗎?”
女的回答:“是的,我的主人。”
我聽得心驚肉跳,大半夜的,孤男寡女,還口口聲聲說“我的主人”,怎麼聽怎麼有股子豔情的味道。
我又撅着屁股看,裏面本來亮着燈,忽然暗了。大燈關閉,亮起昏昏的暗燈。
這時響起那男人的聲音:“你是自願的就好,咱們馬上開始。”
女人聲音像是機器人,又透着壓抑的興奮:“是。”
腳步聲從裏面響起,有人要出來了。我趕緊狗爬,到走廊深處的黑暗裏,這裏有一盆巨大的發財樹,我藏在後面一動不動。
門開了,從裏面出來一
人,從身形上看是藍衣。他匆匆到走廊另一間屋子前,掏出隨身鑰匙,開門進去。
我深吸口氣,機會難得!豁出去了。我疾步跑回門前,裏面應該還有個女人,可聽起來不像是正常人,這時候只能賭一賭了,總在門外什麼也看不到,那就白來了。
我嘗試着輕輕拉開門,一閃身進去,緊緊盯着前方,稍有不對掉頭就跑。
房間面積很大,鋪着榻榻米,光線晦暗,勉強能看到這間屋子裏,正中有把椅子,上面坐着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背對大門,看不到我,身體坐得直溜溜的,僵硬的跟人偶一樣。就算我拉門進來,她也沒反應,並不看過來。
我輕輕把門合上,快速掃了一眼屋裏,靠牆放着立櫃,這時身後響起腳步聲,我不敢怠慢,連滾帶爬到了立櫃旁邊,一閃身藏到後面。
剛藏好,門開了,藍衣捧着一個很古怪的東西走了進來。
這東西有一盞燈臺那麼大小,看上去還有分叉,像是怪異的樹枝。他繞到女人面前,用手翻動女人的眼皮,女人老老實實一動不動,任由他動作,真的跟機器人一樣。
藍衣把手裏的東西小心放到一邊,走到牆邊用力拉動一條繩索。因爲視線所擋,我沒發現地上還躺着一具屍體,繩索一拉,屍體立刻腳朝上大頭朝下,被拉得吊起來。
一到空中,屍體的頭髮全都垂散下來,兩條胳膊也因爲重力作用耷拉下來。
我看的驚心肉跳,我考,這不正是我們今晚送屍送來的自殺的女大學生嗎。
女屍全身赤裸,衣服都扒光了,兩條腿被粗粗的繩子拴在一起,此刻倒吊在半空。屋裏沒風,屍體就像是厚重的麻袋,動都不動一分。
藍衣把繩子綁好,邁着四方步圍着女屍轉了兩圈。屋子不算高,女屍倒吊之後,腦袋距離地面的高度正和藍衣的個頭相等。藍衣站在女屍面前,和屍體面面相對,他抱着肩膀一副欣賞之色。
他走近女屍,捧住她的腦袋,居然把鼻子湊在屍體的嘴邊,細細聞了聞。
我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叫出來,緊緊用手捂着嘴。
他一副陶醉的樣子,吸完之後自言自語:“果然沒超過兩天,好,新鮮,魂魄仍在。”
他翻出一沓黃黃藍藍的符紙,貼在女屍的額頭,然後又拿出毛筆和硃砂,開始在女屍的臉上細細寫着什麼。
我大喫一驚,充滿疑問,他的作法方式怎麼那麼像天門道的勾魂兒呢?
當時在山裏的石頭房子,妙破也是這樣在我臉上寫字,要攝取我的魂魄。
我越看越是疑惑,就算是勾魂兒,也應該是勾活人之魂兒,女屍已經死了,無魂可勾啊。
藍衣描字,寫得很認真,一筆一畫,每一筆都不怠慢。屋裏昏昏沉沉的暗燈,女人無聲無息坐在椅子上,房梁倒吊女屍,穿着黑衣的男人在畫着符咒,這一切顯得詭異陰森,令人窒息。
大概二十來分鐘,他畫完了符,我全身都被汗浸透了,藏在櫃子後面無比煎熬。
藍衣靜靜看着自己的作品,點點頭,然後把那樹枝一樣的東西拿起來,又擦亮了打火機。打火機光亮中,我終於看清那是什麼,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是一隻乾枯的手,看上去不太像是人的,手掌很大,皮膚深黑,如同抹了一層瀝青,五根手指奇長,尖端還有尖尖長長的指甲。
藍衣用打火機把五根手指點燃,手指尖遇火就着,冒着瑩瑩火苗,像是一盞奇怪的燈。
他拿着這隻怪異的手圍着女屍轉圈,嘴裏喃喃自語,吟誦經咒。
說來也怪,隨着他的咒文,屋裏竟然颳起一陣陰風。要知道這間屋子在走廊深處,關門關窗,四面不靠,怎麼會突然進來一陣風?
給我的感覺是,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外面進來了。
我不敢用靈引去看,藍衣是道法高手,無法確定他會不會察覺到靈印,還是謹慎點好。
掛在空中的女屍竟然慢慢自轉起來,我擡頭看繩子,那繩子在陰風的催動下,自己在轉圈。
女屍轉着轉着,正面向我,看着她慘白的臉,我嚇得心驚肉跳,使勁往裏藏藏,只敢透出一隻眼去偷窺。
就在這時,女屍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我嚇得兩條腿發軟。
藍衣走到女屍面前,用那隻怪異的枯手光芒照着女屍,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嘴裏喃喃:“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