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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羨光坐在她的身旁,想開口看着她強撐起來的笑容忽然又說不下去了。
如坐鍼氈。
牧羨光這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難熬過,他想安慰她,卻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他一把掀開被子又下了牀,在窗邊站了一會兒,轉身又衝着門外走去。
“……”白書雅坐在牀上,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他不是要談麼?
驀地,牧羨光又退回來,拉開她病牀邊的椅子坐下來,幾乎是用盡了力氣才擡眸看她,眼底紅得厲害,浸了血水似的。
看他這個樣子,白書雅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牧羨光坐在那裏,抿了抿脣,呼吸不是很穩,他伸手拉過她的手,將她纖細白皙的手握在手中,看着她道,“老婆,我問過李老,他說動手術的話能保你十年的命。”
“那是往最理想的方面講的吧?”
白書雅淡淡地道,以不變應萬變,看看他的反應。
“我想過了。”
牧羨光認真地看向她,“李老的水平是不用置疑的,他說十年就一定有十年,然後十年間可能醫學更加發達,我再把你照顧得好一些,能讓你再撐個五年,加起來就能有十五年了對不對?”
“……”所以呢?
白書雅還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十五年,景洛就成年了,我們能教他的也都教他了,他就可以獨當一面,那我們也可以放心走了是不是?”
牧羨光道,“所以啊,爲了你兒子,你也得努力。”
白書雅坐在牀上,看着他怔在那裏一時回不過神來,半晌才道,“我……們?”
我們,是什麼意思?
聽到這話,牧羨光用力地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幹嘛這麼驚訝,你不是準備把我一個人丟這邊自己走吧?”
白書雅目光震動,呆呆地看着他,聲音忽然啞了,“牧羨光,你在說什麼傻話。”
“我沒有說傻話,我想過了,十五年,十五年就夠了。”
牧羨光握緊她的手,急切地給她灌輸自己的想法,“十五年,一年有三百六十多天,不管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我們都來得及做,這樣一想,絕症也沒什麼可怕的是吧?
只是我們提前知道了倒計時而已。”
他怕她恐慌,他怕她害怕。
他拼命地想告訴她,絕症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撐不了十五年的。”
她道。
“你得撐下去!”
牧羨光幾乎是歇斯底里地低吼出來,盯着她道,“你想想你兒子,景洛還那麼小,我們不撐他怎麼辦?”
話落,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懊惱地低下頭去,將額頭抵在她的手上,粗重地喘息着。
“牧羨光,你要跟我共進退麼?”
白書雅明白了他的意思,聲音微微發顫。
聞言,牧羨光擡起頭看她,理所當然地反問,“那不然呢?”
她看着他,沉默幾秒後冷靜地道,“牧羨光,其實我們之間遠沒有二哥和林宜他們那麼驚心動魄,有的不過是夫妻之間的相互扶持而已,談不上生死與共那麼嚴重,我走了,你可以另娶,生一個你特別想要的女兒。”
“那你怎麼辦?”
牧羨光問。
“我……”“你膽子那麼小,剛到家裏的時候,燈一關你就心神不寧,去老爺子面前問聲安都要先在肚子裏打草稿。”
牧羨光紅着眼笑她,“這還是有我在身邊呢,要是讓你一個人去那麼陌生的地方,沒有靈魂也就罷了,要真有靈魂,你害怕的時候找誰靠着?”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白書雅看着他,心口像是重捶了一記,悶得厲害,“牧羨光,我們現在說的是死亡,不是我去遠方。”
死亡兩個字沒那麼雲淡風輕。
“你怕你應我十五年,到時我不敢跟你一起去?”
牧羨光睨她,“你放心,到差不多的時候,我走你前面,我去給你探路。”
他的眼睛紅着,目光真摯得沒有一絲雜質。
“……”他不是在開玩笑。
完全不是。
白書雅看着他,淚水忽然落下,淌下臉龐。
見狀,牧羨光擡起手撫去她臉上的淚,“怎麼樣,現在心裏沒那麼害怕了是不是?”
他的掌心一片冰涼,不知道要有多害怕纔會變成這樣,可他現在卻是在想方設法地消除她的恐懼。
這是白書雅怎麼想都想不到的。
她以爲他對她……她將臉在他的掌心輕輕蹭了蹭,有些哽咽地問道,“那你的女兒夢呢?”
“那下輩子唄,還能怎麼辦?”
牧羨光笑着道,說得輕飄飄的。
“牧羨光你沒必要這樣,你的人生隨時可以重啓……”“你都沒了,我還重啓什麼?”
牧羨光打斷她的話,有些難以理解地看着她,“老婆你今天是怎麼了,盡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娶你的時候我就只想要你這一段人生,我還重啓什麼?”
我娶你的時候我就只想要你這一段人生。
原來如此。
他從來沒說過。
白書雅徹底繃不住了,撲進他的懷裏抱住他,雙手攀上他的背,“牧羨光……”“叫老公!”
牧羨光將她擁緊,不明真相地繼續安慰她,“總之你什麼都不用怕,有我陪着你,萬一真沒有十五年,還有應寒年、姜祈星在,他們也虧不了我們兒子是不是?”
這是將她所有的顧慮都消除。
笨蛋。
真是個笨蛋。
白書雅發現自己瞬間什麼委屈都沒有了,她抱着他,道,“牧羨光,我沒懷孕是真的。”
“不要再說這個了,如果不是我一心想要女兒,上次來醫院就該做個全面檢查的。”
結果只做了孕檢。
他現在懊悔得要死。
“絕症是假的。”
“老婆你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麼……什麼?”
牧羨光猛地放開他,通紅的眼直直瞪着她,“你說什麼?”
“我只是胃炎,不是絕症。”
看着他的樣子,白書雅又是感動又是好笑,擡手擦了擦眼淚道,“我騙你的。”
“騙我?
幹嘛騙我?”
牧羨光儼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腦袋一時轉不過來,人僵在那裏,“絕症是假的?
不用手術?
你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