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玄奘稍稍愣了幾秒，沒想到少女會提出這樣的意見，慌忙擺手：“不可不可。這不是你給你丈夫的嗎？”
少女扶脣輕輕笑了起來：“這就是高僧有所不知了，我幼時體弱多病，曾因一次風寒險些丟了性命，多虧有位雲遊的僧侶懂醫術才撿回一條命。至此之後，家裏爲感謝佛恩，喫齋唸佛，也常常帶齋飯送予僧民。”她邊說邊把籃子上的布蓋掀開，“高僧你看，裏面都是些米飯青菜，沒有葷的。”
“這……”玄奘無意識地轉動起手裏的佛珠。旁邊的悟淨餓得有些厲害，他扯動幾下玄奘的衣角：“師父，我真的很餓了。要不咱們就接受這位漂亮姐姐的施善吧？”
玄奘蹙眉思索片刻，終於還是搖搖頭：“不行，她丈夫在外定然是勞作一上午，更需要飯食，咱們又不是支撐不下去。何況悟空說過一刻後就回來，咱們總不能丟掉他自己先喫吧？”
語罷，玄奘轉回身子，頗有些愧疚地朝少女施禮：“多謝女菩薩盛情，只是你丈夫定然比我們還需要飯食，你還是先去給你丈夫送飯吧。我有個徒弟已經去化齋，馬上就能回來。你丈夫要是等急了，怕會不開心的。”
誰知少女一聽玄奘的推脫忍不住笑起來，秀眼彎成道月牙：“高僧莫擔心，我離家裏不算太遠，再回去取一些就好了。況且啊，我丈夫人老實，平時也愛施善，他要是知道我遇見幾位高僧沒有把齋飯給你們，纔是要責備我的呢。”
少女把話說到了這個分上，玄奘終於還是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好連連道謝：“既如此，多謝女菩薩。”他接過竹籃遞給身旁的莫文，“莫文，你和悟淨先喫吧。”
“啊……我不是很餓，先給悟淨吧，我再等等師兄。”莫文不着痕跡地推脫過去。
倒不是他真的不餓，而是這少女給他的感覺終究是奇怪不舒服。而且她極度想要送給三人飯菜喫的做法雖然熱情，可總讓莫文覺得太刻意了。不過，他也不好意思明說，思前想後不如自己先不喫最爲保險，也兩邊都得罪不到。
見他拒絕，早已眼巴巴盼望着的悟淨便一把抱過了籃子：“你不喫，那我先喫啦，我真的餓了！”
“行行行，你先喫吧，饞貓！”莫文邊笑邊點了點悟淨的鼻子。
悟淨卻也不惱，歪頭躲過莫文的手指，一心埋頭在籃子裏找尋喫食。玄奘還在和少女交談，莫文站在一旁仔細觀察，餘光看到悟淨翻出一塊饅頭，啊嗚張嘴去咬。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裏飛出來個石塊，直接把悟淨手裏的饅頭打飛在地，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大腿上整個籃子被人完全挑起砸在地上，飯菜米飯灑落一地。
玄奘聽到聲響連忙看過來，卻感覺身體被突然向後拽去，腳底踉蹌幾步衝進莫文懷裏，好不容易站穩，便看到悟空背對自己擋在前面，左手抱鉢盂，右手攥住金箍棒直指少女的鼻子。
“離我師父遠點！”
少女看清來人面容，嚇得慌忙轉身逃竄：“妖、妖怪！”她閃到一棵古樹後面，驚恐萬分地看着悟空。
玄奘反應過來後，稍微拉了悟空幾下：“悟空，你好像嚇到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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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誰知悟空轉過頭劈頭蓋臉數落了玄奘一番：“師父！和你囑託幾次了我不在場別隨便接受別人的東西？萬一被下藥了怎麼辦！而且我不是保證馬上回來的嗎，急什麼啊？”她說着把手裏的鉢盂遞了過去，“給。”
玄奘接過鉢盂，有些不服氣：“我也沒有每次都接受別人的好意。這不是這位姑娘外出見到我們，想施捨給我些飯菜而已嗎？”
悟空無語，她舔舔舌頭，金箍棒指着樹後的少女：“師父，你讓騙了。她根本不是人類！”
“不是人類？”玄奘立刻警惕起來。
悟淨最先眨眨眼睛：“既然如此爲什麼二師兄你沒有說話呢？”
“我……我有感覺不對勁。但是她身上沒有妖氣，也沒有鬼魅的怨氣……我就沒說。”
悟空撓撓頭，也在糾結該如何解釋：“我也說不清她到底是妖怪還是鬼。她身體內部氣息的確是人，但是渾身上下都是殺戮的血腥味，沒一點人性的東西！而且她這張臉……”悟空又指了指少女，“她這張皮，我能看出來，都不是她自己的！”
“嗚……”少女突然啜泣起來，“你誣陷人！你纔是不人不猴的妖怪吧？世上哪有既不是妖怪又不是鬼又不是人的？我這張臉這張皮怎麼可能不是我自己的，你血口噴人！”
少女哭着哭着惱怒起來：“我好心送齋飯給你們，你們居然這般污衊我？你們這幾個出家人的心是黑了嗎？”
“我呸！你少在那裏搬弄是非！你飯菜裏明明都有毒，爲的就是要把我師父放倒不是嗎？”
少女梗着脖子否認：“我沒有！”
“你！”悟空舉棒就想打，卻被玄奘攔了下來：“悟空。”
悟空轉過頭看到玄奘猶豫地臉色，心下一沉，平復激動的情緒，直視玄奘，道：“師父，你不是沒有被騙過。平頂山那次你都看出來了，難道這次就因爲她扮相好看，你就上當了？紅孩兒那麼可愛的一個小孩子最後不都是個走火入魔的妖怪嗎！”
玄奘抓着悟空的手狠狠攥緊，悟空說起的往事歷歷在目。他擡眼看了看樹幹後淚眼帶怒的少女，不知如何決斷。
悟淨頭腦簡單單純，抱着玄奘也不知道信誰，一旁的敖烈作爲馬也只是默默看着，只剩莫文見玄奘糾結趕忙勸阻着：“師父，同行這麼長時間了。師兄的判斷可從沒錯過，他肯定不會是想要害你害人的。”
玄奘左手中的鉢盂微微顫抖幾下，最終看向了悟空：“我信你……”隨後，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定，繼續問：“她身上真的全是血腥味？”
悟空重重點頭：“對，她身上的人命絕對不下一百條。”
“沒有度化的可能？”
“沒有。她的身上我感覺不到任何人性。”悟空垂眼回答。
玄奘抿緊嘴脣，甩開了悟空的手，背過身去。
悟空心下了然，抄起金箍棒衝了上去。少女驚叫一聲，來不及逃竄，重棒敲在她的正後腦，她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便徑直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