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禾燕京大院16號別墅的放映廳中,那個女人終於無法再安然地把身體整個埋進沙發裏了。
事實上,她從沈歡開始演唱的時候身體就一直在慢慢地直起來,到現在更是整個身子都往前傾,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大幕布。
這這是什麼操作
她雖然心中一直隱隱都有些不詳的預感,但是她怎麼想也想不到竟然還會出現這樣的一幕啊
這是真唱到吐血了還是演的說實話她是真看不出來。
還好她旁邊的那個西裝男比她更加震驚,眼睛和嘴巴比她張得更大,牢牢地固定在了幕布上,完全沒有抽空向她看上一眼,所以也並沒有看到他老闆的這幅模樣,沒有損壞她在西裝男心目中的女神形象。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
“想要飛呀飛,卻飛也飛不高”
沈歡繼續在舞臺上進行這第二段副歌部分的演唱,聲音比起之前並沒有太多的改變,只是在高音的部分更加的不穩定和嘶啞了,讓他原本純粹是震撼的聲音中多了一絲蒼涼的味道。而隨着他的這一個高音飆出,一抹血水又從他的嘴角流下,在他那已經綻放出幾朵血色梅花的淺色演出服上再添兩朵新芽。
“還不快點停止演出”
大休息室內,夏時秋如同一座沉睡了千年的超級火山般猛然爆發,轉頭看着休息室內的幾位工作人員無比憤怒地咆哮起來,“你們沒看到他都已經吐血了嗎”
大休息室內的所有人原本還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震撼場景中一時回不過神來,卻在夏時秋的咆哮聲中終於回神了。
所有人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夏時秋和他們的接觸雖然不多,業界也一向都有傳聞這人不大好相處,但也就是性格孤僻了一些,喜歡發脾氣什麼的還是沒有聽說過的。簡單來說,夏時秋給他們的印象就是一個性格古怪的自閉症患者,這還是他們頭一次見到夏時秋髮這麼大的火,所以一時之間都嚇呆了,不知該如何迴應是好。
最後還是一個女員工被身旁的男同事隱蔽地用力拱了幾下後,仗着自己身爲女性的性別優勢大着膽子回了一句:“他他自己不讓停”
這句話讓夏時秋的火氣愈加旺盛了。
“他不讓停你們就不管了是嗎如果是聲帶出血那還稍微好一點,可要是肺部出血是有可能致命的爲了收視率你們連人命都可以不管了是嗎”
吼完之後,夏時秋憤怒地一腳把身邊的沙發踢歪了,然後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走出了大休息室。
導播室內,衆人也都徹底懵了。
“王王導,”
李陵乾枯嘶啞的聲音傳來,“怎麼辦”
王翔的聲音比他也好不到哪裏去,“不不知道”
唱歌唱到吐血,這在圈子裏並不算是奇聞,有些訓練嚴酷的唱片公司確實發生過這樣的事,但是那都是私下的,真正在節目現場、而且還是一個直播節目的現場唱到吐血,這真是華國音樂電視史上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一幕。
王翔完全沒有經驗,也沒有任何歷史經驗可以借鑑,所以他現在腦子裏竟是一片空白。
導播們也是,所幸他們的身體已經養成了機械性地習慣,所以直播畫面暫時倒是沒有出什麼狀況,依然把這一幕傳送傳到電視機前的千家萬戶眼前。
之前那對母女中,只是在感受音樂魅力的女兒看着臺上那張倔強的面孔,看着他那身衣服上的朵朵血梅,看着他堅定地阻止工作人員上臺來的手,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淚水如決堤一般佈滿雙頰,順着下巴滴落,比她媽哭得還慘烈。
再聽到沈歡依然在倔強地演唱者,看着這個雙肩之上彷彿扛着整片天空的偉岸身影,她終於忍不住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喊了出來:“別唱了”
即使電視機裏的沈歡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
那對中年夫妻肩並肩靠在沙發上,只是看着電視機,沒敢向身邊的伴侶看上一眼。因爲他們知道,如果他們看過去的話,很可能會看到對方像自己此刻這樣,已經淚眼婆娑了。
這種搏命的精神,是他們那個年代的人所具有的特質,華國的經濟奇蹟除了政策上的正確外,他們這一代人的這種敢搏敢拼的不要命精神更是重要基石。但可惜的是,隨着經濟狀況的快速改善,在現在的這些年輕後生仔裏面,已經越來越難見到這樣的精神了。
但是他們現在又見到了。
這讓他們彷彿重新回到了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日漸冰冷的血液都彷彿重新開始燃燒起來。
令人熱淚盈眶。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是媒體說的那種人呢”
“不要唱了”
現場觀衆席上也有人帶着哭腔對着臺上喊了起來,想要阻止臺上這個傻子瘋狂的舉動,但是無濟於事。
“別唱了”
“停吧”
“阻止他”
此起彼伏的喊聲在觀衆席上響起。
不管他們之前對於沈歡是什麼看法
,但是此刻的沈歡,用他的歌聲、用他的行爲、用他的態度徹底征服了他們。
面對這樣一個純粹的人,面對這樣一個做到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用盡全力爲了理想燃燒自己的理想主義者,沒有人能再生起厭惡感來。
他們有的只是感動,有的只是心疼。
但是沈歡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他依舊在唱。
“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
現場的異樣也終於讓樂隊感到了不對勁,但是沈歡反手給他們打了個手勢,基於這段日子以來因爲沈歡的音樂才華而建立起的那絲情愫和職責,他們最終還是繼續按照排練的內容演奏了下去。
觀衆席上有人站了起來。
然後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很快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許多都已經淚流滿面那是被沈歡這個正在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炬所散發出來的灼熱光芒給灼燒的。
“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他們終於明白了。
他要的是如煙火一般絢爛的綻放,即使只有一瞬間。
他們阻止不了這個倔強的傢伙。
他們作爲觀衆,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他完成這場演出,那是對於他,對於他的音樂和人生態度,對於這首歌最好的尊重和支持。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
“想要飛呀飛,卻飛也飛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