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樊宏志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今年和往年到底有什麼不同，爲什麼第一個季度全場的銷售額度跌得這麼慘不忍睹，這中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儘管他們的廠子屬於國營企業，不需要自負盈虧，即使虧損廠子還是會照常運轉，也更加不用擔心廠子倒閉的問題，但對於他這個總負責人來說，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市領導那邊他是沒有辦法交差的。
很快，廠子裏負責銷售的專員周斌來到樊宏志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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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廠長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生怕把樊宏志的火力引到了自己身上，說道：“樊廠長，小周我帶過來了，要沒別的事我先退下了。”
“你也別走了，就在這兒站着，好好聽聽。”
樊宏志一揮手，制止了闕廠長想要開溜的小算盤，讓他好好地聽着，然後反思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闕廠長無奈，只能乖乖退了回來，知道自己今天少不了要捱上一頓訓。
樊宏志對待周斌的態度要比對闕廠長好上許多，還親自替他拉出椅子讓他坐下，而闕廠長則有些像是被懲罰一樣地站在旁邊。
“小周，一直以來都是你負責我們廠的對外銷售，今年爲什麼我們廠的銷售額直線下跌，這裏面到底是什麼原因？”
“樊廠長，原因很多，一時半會兒可能沒辦法說得清楚。”
樊宏志耐心說道：“沒關係，今天咱們有時間，就是要把爲什麼會出現這個情況給它研究透了，所以有什麼原因你只管放心大膽地說，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周斌看了一眼樊宏志，首先他要確認的是樊宏志是在裝腔作勢，還是真的想要解決這個問題。
如果樊宏志只是想做個樣子走個過場，那他自然也只會隨意說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敷衍了事，而樊宏志要是真有心要解決問題，那他則會把心裏的話全都說出來。
“沒事，有什麼就說什麼，發現問題，反應問題，解決問題。”
樊宏志的態度很堅決，看來是真心想要解決當前的問題。
周斌有過一絲稍稍的猶豫，最後還是選擇相信樊宏志，他相信樊宏志有一顆把事情向好的方面發展的心。
“樊廠長，其實爲什麼會有這個季度銷售額的慘敗，我覺得可以分爲內外兩個原因。”
“噢，那你說說看，什麼是內外兩個原因。”
“先說內因，那就是我們廠本身規模就不大，全廠上下一共兩百多號人，生產能力自然有限。”周斌認認真真地說着自己的分析，“再加上機牀老化嚴重，設備常年沒有更新換代，經常性地停工檢修，無一不是大大地限制了我們廠的生產能力。”
“你繼續說。”
樊宏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讓人看不透他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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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周斌只好繼續按照自己的想法說來。
“剛纔說的是設備上的問題，除了設備的問題，我覺得我們廠人員上的問題更爲嚴重，人浮於事，尸位素餐，有的人剛當上小領導，就想着把自己的親戚朋友全都塞進廠裏，搞自己的小圈子小派系，有的人毫無進去之心，仗着我們是國企，每天就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能混一日是一日。”
周斌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聽起來肯定很逆耳，但還是說了出來。
樊宏志和闕廠長兩人臉色看上去都不是太好，因爲剛纔說的那幾點，利用裙帶關係搞自己的小圈子，還有得過且過的心態，兩人似乎都沾了邊，不知這個周斌是不是借這個機會來當面譏諷二人。
反正已經說開了，周斌就不再顧忌，繼續大大方方地說道：“設備有問題，人更有問題，所以我們廠目前面臨的困境是巨大的成本開支，以及底下的生產能力，這樣的情況擺在面前，想要能夠保證盈利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站在一旁的闕副廠長有意見了，接話說道：“爲什麼不可能，那以前那些年我們廠不都實現盈利了嗎？”
“闕廠長，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周斌的一句話懟得闕廠長無言以對。
確實，那都是以前了，現在要討論的是爲什麼廠子會陷入當前困境的原因，而不是去追溯當年的成績。
“以前全市上下，只有我們一家農機廠，我們生產的農機是全市最搶手的東西，一般人根本連買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優先供給市一級單位，連縣一級的單位想要購買都得託關係排隊，那時我們根本不需要銷售，因爲只要我們生產了，不管多少就會有人上門來買。”
其實到現在爲止，市農機廠也幾乎不需要銷售這個部門，這職位在廠裏就是最閒的職位，根本不需要跑銷售，只用每個月每個季度整整報表就行。
周斌也是畢業之後被分進了市農機廠，原以爲自己能在這裏大展拳腳，施展自己的一腔報復，結果發現只能每天在這裏混混度日蹉跎光陰。
所以對於農機廠的感情，周斌是帶着一些隱匿的恨意的，他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卻又不敢跳出體制內，只能在這裏繼續混着日子。
“現在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全市上下不還是隻有我們一家農機廠？”闕廠長說道。
對於闕廠長的疑問，周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了自己精心準備的材料。
“這是我從底下六個縣收集來的農機銷售數據，第一季度我們總共賣出農機28臺，其中10臺銷到市裏，另外18臺銷到下面縣城。”
“你說這些有什麼用，今天是讓你來分析原因的。”闕廠長不耐煩道。
周斌不予理會，繼續說道：“我們銷售到下面縣城的農機一共是18臺，但是其中有一個縣——桃湖縣，他們僅僅是上個月，一共就銷售了150多臺農機，比我們一個季度的銷售量高了八倍還不止！”
樊宏志發出了難以想象的驚呼：“150臺，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