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少安把楊橋鎮目前的情況大致講來,孫麗萍的表情看不出喜憂。
“大致就是這樣子,劉書記是要大刀闊斧地整改楊橋鎮,嚴打以前那些流氓團伙,狠抓社會治安,方腦殼、紅姐這些人都是首當其衝。”
“所以呢,你現在是想要怎麼幫唐紅豔”
“走以前那條路肯定不行,得想新的出路,只不過紅姐她手底下還有一大幫人,她正是爲了這個頭疼。”
孫麗萍道:“這有什麼好頭疼的,該怎麼走往那條路走,做決定的不都是唐紅豔嗎”
李少安揣度道:“她這個人重情重義,也許她更多是在爲了以前那幫手下着想吧。”
“她的問題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關鍵還在於她自己怎麼想,只有她先想通了,才能在這個當口做出轉變。”
“我我也明白是這個理,那你覺得對她來說有什麼好的路嗎”
孫麗萍微笑道:“你做了這麼久的生意,手裏還握着兩個廠,這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那天和孫麗萍一起說起過唐紅豔的事情之後,李少安接連好幾天都在想這個問題。
孫麗萍的意思,能解決唐紅豔當前困境的只有她自己,如果她不轉變思維,那麼不管別人再怎麼替她出謀劃策都沒用。
除此之外,至於唐紅豔該如何轉型,李少安也是爲此絞盡了腦汁。
不管想沒想出辦法,李少安覺得眼下還是得先去找唐紅豔談談。
爲了見唐紅豔,李少安特地從縣城回到楊橋鎮,還順手捎上了一瓶好酒。
剛到唐紅豔家門口,就看到幾個人垂頭喪氣地從裏面走出來,看上去這些似乎都捱了罵。
李少安輕輕推門進去,結果剛露了個頭,就聽到屋裏傳來唐紅豔怒氣騰騰的聲音。
“不是都走了嗎,還回來幹什麼”
“姐”
李少安愣愣地站在門口,看着一臉怒容的唐紅豔。
唐紅豔也是驚得呆住,半晌沒回過神來,沒想到門外的人居然是李少安。
“少安,你最近不是待在縣城嗎,怎麼跑我這兒來了。”唐紅豔強行收起臉上的憤怒,轉而換上略帶歉意的笑容,“別在門口站着了,快進來坐吧。”
“誒。”
李少安走進客廳,順手把門鎖上。
“怎麼,心情不好這楊橋鎮還有誰敢惹你生氣啊”
“別提了”
唐紅豔一擺手,眼神中滿是失望之情。
“剛纔出去那幾個你也看到了吧”
“他們犯什麼事了”
“現在不是嚴抓嚴打嗎,賭場、館子都開不了,只能勉強靠着放高炮和鋼筋的生意撐着。”
“不是還有上次國庫券的錢嗎”李少安問道。
唐紅豔笑了笑,說道:“少安,那事我還一直沒能來得及謝謝你,不過姐的情況你還不太瞭解,跟着我的有三十多號人,這些人全都要喫喝拉撒,那點錢根本就不夠填上這個大窟窿的。”
“也是”
李少安雖不像唐紅豔養了幾十號手下,但手裏兩個廠的情況也差不多,那麼多工人可都是要發工資的,這人一多開銷立馬也就上去了。
“那剛纔那幾
個人是來跟你要錢的嗎”
“跟我要錢都讓我覺得舒服些。”唐紅豔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這幾個過來跟我說想去外面打工,說是家裏都等着他們寄錢回去。”
“姐,我還當什麼事兒讓你這麼生氣呢,人各有志,活着總得喫飯嘛,他們也得爲自己爲家裏考慮。”李少安拿出了今天特地帶來的酒,笑道:“看看我帶了什麼,今天我可是特地上門找你喝酒的,咱們一定要喝個痛快。”
唐紅豔意外地看着李少安,心說這小子最近越來越上道了,不由開心笑道:“行啊,難得你有這份心,今天咱們姐弟倆不醉不休。”
爲了招待李少安,唐紅豔特地親自下廚,鼓搗出了一桌子好菜。
幾杯酒下去,兩人的話也都多了起來,有什麼聊什麼,一點也不拘謹。
“少安,你老實跟姐交代,今天帶着酒上門,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情要姐幫你”
“姐,這你就說錯了,其實是我想幫你。”
“你幫我”唐紅豔詫異道。
“自從認識姐以來,我在楊橋鎮的大小事情姐幫了我太多,這些事情我全都記在心裏,這次我知道你陷入了麻煩,所以一定要來勸勸你。”
“我能有什麼麻煩,你這小子真是的。”唐紅豔揮着手,依然在故作堅強。
李少安灼灼地盯着唐紅豔,說道:“最近這段時間你和底下的兄弟日子都不太好過吧,像今天那幾個來向你告辭的肯定也不是第一撥了。”
唐紅豔咧嘴一笑,道:“這些人走就走唄,也算讓我看清了身邊都是些什麼人,一起分錢享樂的時候有他們,一有風吹草動立馬各謀退路,好在那些忠心耿耿的人留了下來。”
李少安直搖頭,開口道:“姐,有些話我說出來你可能不愛聽,但我還是得說,哪怕你生氣一樣。”
唐紅豔忽而用手託着下巴,眼波柔轉地看着李少安,微笑道:“你說,不管你說什麼,姐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
“那我可說了”
“說吧。”
“你剛纔說的這些,本就是人之常情,眼看你們現在這條路走不下去,大家自然會另謀出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方勇,可以不顧一切義無反顧地留在你身邊。”
“方勇跟你說什麼了”唐紅豔柳眉一挑。
“該說的都說了,你也千萬不要因此而怪罪他,是他懇求我來勸你,他對你是忠心的。”李少安說道:“但你不能指望每一個手下都是方勇,這不切實際,你在社會上混的年頭比我長,對於人心你肯定比我更懂,相信我剛纔說的你也都明白,只是你心裏有股傲氣,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唐紅豔緩緩點頭,道:“你說的對是我一廂情願了”
“姐,楊橋鎮現在的形勢,你不得不做出改變。”
“大不了我帶着人去別的地方,一樣可以東山再起。”
“到哪兒不是一樣,現在全國都嚴打,原來的那條老路走不通了。”
“那你說這以後的路怎麼走”
李少安說道:“你要找到新的出路,就勢必要和以前的那一套就此決裂,對你來說最大的問題就是尾大不掉,現在他們主動離開反而是一件好事,到時候等那些搖擺不定的人全都走了,只剩下身邊那些態度堅定的人,船小好調頭,這樣纔好改頭換面。”
“就算是從此金盆洗手,可我又能做什麼呢。”
“你願意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