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過晚飯，天色尚早。
遠處的山脊，一抹斜陽掛在上頭，灑下最後的餘暉。
李少安和蔣婷婷在小學裏散着步，沒有喧囂，沒有煩事，只有草叢裏的蟲鳴，只有漸漸轉涼的山風，許久沒有沒有像今天這樣享受過山村的恬靜。
“還適應嗎，大山裏的生活。”
“初來的時候確實很不習慣，不過現在待久了也就適應了。”
李少安側過身，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眼蔣婷婷，忽然間發現這個女孩兒身上少了幾許稚嫩，多了幾分堅韌的氣息。
“有想過要調到外面去嗎”
“想，也不想”
這個問題剖開蔣婷婷的內心，直接問到了她心裏去。
像蔣婷婷這樣剛剛大學畢業的女孩子，來到這種窮鄉僻壤裏支教，起初還可能是因爲一腔熱血，但是隨着時間推移，心中的那份熱情肯定也會慢慢消散。
一個人守着學校，在這閉塞的大山裏，甚至平時連個能夠談心的人都沒有，這實在算得上是一場修行。
雖然有時週末蔣婷婷也會走出鐵山灣，回到縣城，和父母團聚。
但絕大多數的時間，還是守着這孤獨的學校。
和其他青春年華的女孩子一樣，蔣婷婷也喜歡外面美麗紛繁的世界，想和她們一樣可以去商場逛街，想穿上最新款的漂亮裙子。
人都是矛盾的，來到鐵山灣這麼久，和這些可愛淳樸的孩子們朝夕相處，蔣婷婷對他們，對學校，已經有了感情。
所以當李少安問她想不想調走時，蔣婷婷說出了內心的矛盾與苦惱。
李少安搖了搖頭，發出一聲輕嘆，一方面他很感激蔣婷婷的付出，另外他又覺得蔣婷婷不應該把青春都拋灑在這片山灣裏。
“如果你想調走的話，就跟我說，我可以想辦法把你掉到縣城去，這樣一來和家人離得更近些。”
“謝謝，這些事讓我再考慮考慮”
聽到可以調到縣城，離家人更近，蔣婷婷的眼睛裏頓時溼潤了。
兩人繞着操場一直走着，直到太陽落山，空氣轉涼，從山間吹來的風透過衣服，不禁讓人打起冷顫。
“去屋裏坐坐吧。”蔣婷婷抱着手臂，感覺到了寒冷。
“嗯。”
李少安點點頭，跟着蔣婷婷去了她的宿舍。
在宿舍裏，蔣婷婷拿來牆角的暖水瓶，給李少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溫水。
“今天王村長有來找過你嗎”李少安問道。
“沒啊，怎麼了”蔣婷婷睜大眼睛，表示自己並沒有見過王長貴。
李少安說道：“也沒什麼，就是想和你商量，村裏以後想搞一個農業技術培訓班，借用學校的大禮堂給村民們上課。”
“還有這事，我怎麼都沒聽說過呢”
“這是我和王村長今天上午討論之後決定的，這個農業技術培訓班由我來給村民們上課。”
蔣婷婷看向李少安的眼睛裏充滿了敬佩之情，誇讚道：“真的嗎，那你豈不是要當全村人的老師”
李少安悻悻笑道：“老師談不上，我這半路出家的和你這種專業的沒得比，不過就是給村民們分享一些種植技術罷了。”
聽說李少安要給村
民們上課的消息，蔣婷婷替他高興，只不過要用學校的教室，這其中如果沒有協調好，只怕會影響教學。
李少安看出了蔣婷婷的擔心，解釋道：“這個你放心，就算是要給村民們上課，也只會是在週末或者晚上，絕對不會佔用孩子們正常上課的時間。”
“那沒問題，能夠給村民們普及農業知識是件好事，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蔣婷婷笑道：“什麼時候上課，我也去旁聽。”
“你真的要來聽嗎”
“當然了，有時候晚上也挺無聊的，正好去聽你上課打發時間。”
“那好，明天晚上七點，大禮堂見。”
“好啊，明晚七點不見不散。”蔣婷婷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第二天晚上，六點。
李少安帶着精心準備的筆記，早早來到了學校禮堂。
沒過多久，蔣婷婷便出現在禮堂門口，頭髮梳成馬尾紮在腦後，腳上穿着一雙黑色的皮鞋。
“這麼早就來了”李少安衝着蔣婷婷笑道。
“這不是還有更早的麼。”
“哪兒呢”李少安四下環顧。
蔣婷婷捂嘴笑道：“傻呀，說的就是你啊”
兩人說笑間，王長貴火急火燎地衝進禮堂，嘴裏一直念道：“家裏出了點事兒，耽擱了一陣。”
李少安說道：“不着急，現在才六點，離七點還有一個小時呢。”
到了六點半，禮堂裏除了李少安和蔣婷婷還有王長貴三人，並沒有其他人到來。
這可讓王長貴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了，心裏頭默默犯嘀咕，村裏面那些人都去哪兒了
白天的時候明明有在廣播裏一遍又一遍的通知，而且村裏幾個種糧大戶王長貴還親自上門去通知，都這個時候了，怎麼一個人影沒見，不應該啊
李少安也變得焦躁不安，心說之前的預估果然還是太樂觀了，預想中村民們積極地跑來學習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時間一分分過去，到了七點整，禮堂裏算上李少安三人，一共也就十多個人。
空空蕩蕩的禮堂裏，坐着稀稀拉拉的村民。
看到這一幕，王長貴一張臉比煤炭還黑，那眼神裏射出來的怒火簡直能把東西點燃。
底下那些村民見了王長貴怒髮衝冠的模樣，知趣地默不作聲，不敢觸了他的黴頭。
“這”
李少安詢問王長貴，接下來到底是繼續等待還是就這樣開講。
王長貴腦門上青筋暴起，一腔怒火沒地方撒，強行憋住火氣，沉聲道：“再等會兒。”
又等了半個小時，再沒有一個人前來，禮堂裏依舊是剛纔那些人。
蔣婷婷一臉喪氣，原本還想看看李少安是怎麼給村民們上課的，可現在這樣實在是讓人尷尬。
“上他媽的麻皮，一個個全他媽當耳邊風”
王長貴的怒氣終於爆發，一掌拍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嚇得禮堂裏的人全都渾身一顫。
李少安上前勸道：“長貴叔，消消氣。”
王長貴擺手道：“少安，你就不要勸我了，今天這事是我白麻煩了你。明天，明天我一定給你個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