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龍澤,北眺大河,南望滎陽。
它坐落於扈城亭東南十里,是通往扈城亭的必經之路。
正值午初,天色陰沉。
從西南面飄來一片厚重雲層,把太陽遮掩。
風,掠過老龍澤,扯動旌旗獵獵。
一隊兵馬便列陣在老龍澤口,盔甲鮮明,刀盾閃閃。
丁辰立馬橫矟,站在陣前。
風,從身前掠過,捲起塵沙。
他卻一動不動,彷彿一尊石像般在那裏,雙目爲何。
在正前方,便是聯軍兵馬。
夏侯惇和于禁抵達之後,立刻便列陣相迎。不過,他們列陣之後,卻沒有任何的行動。
事實上,丁辰大可以趁他們陣腳未穩時發動攻擊,可是他也沒有行動。
雙方就這樣對峙着,誰也沒有寒暄的意圖。
沉寂
就是沉寂。
那死一般的沉寂,讓人心驚肉跳。
偶爾會傳來戰馬因爲不安,而發出的響鼻聲。但在這個時候,卻顯得都無足輕重。
時間一久,雙方士兵的差距便顯露出來。
陷陣士依舊是整齊列隊,即便風越來越大,可是卻沒有人移動。
反倒是夏侯惇這邊的兵卒開始騷動不安,甚至有人交頭接耳的說話,顯露出了幾分凌亂。
于禁不禁有些羞愧,和夏侯惇相視一眼,都苦笑着輕輕搖頭。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曹操率領中軍大隊人馬抵達戰場,才使得聯軍的氣勢陡然暴漲。
四千兵卒,黑壓壓一片。
曹操得知丁辰率部在前方阻路的消息後,這一路上也是糾結萬分,感到非常爲難。
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和丁辰對決沙場。
可現在的情況
他和夏侯惇、于禁二人見過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妙才,隨我前去見一見子陽。”
說完這番話,曹操長出一口氣。
夏侯淵忙催馬上前,和典韋一左一右跟在曹操的身後,飛快從陣旗下衝出,來到兩軍陣前。
“子陽,別來無恙。”
曹操遠遠就看見了丁辰,策馬而上。
夏侯淵和典韋,則非常識趣的勒住馬,和曹操保持了些許距離。
丁辰見狀,卻面無表情。
他催馬就迎了上去,兩人在差不多還有十餘步的距離時,卻不約而同勒住了戰馬,彼此凝視。
阿瞞,卻憔悴許多
丁辰打量了曹操幾眼,在心裏暗自嘆息一聲。
而曹操則看着丁辰,心道:子陽卻威武許多,不再似之前那樣的懶散了。
“子陽”
曹操嚥了口唾沫,開口喚了一聲。
丁辰則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了一絲絲的失望之色。
若你不來,該有多好我真的不願意和你爲敵,爲什麼你偏偏,要逼我和你爲敵呢
他心裏咆哮着,但面色如常,沒有答話。
“近來,可還好嗎”
“曹操,你不該問我好不好,而應該問你妻子可好。”
曹操不禁笑了:還是那般不會說話,一句話便讓人感到非常難堪。
不過,他並未生氣,反而點頭道:“你說的是,我的確是應該先問夫人與昂安好。”
“他們很好,無病無災,只是整日提心吊膽,爲你擔驚受怕。
昂在我出征前,已經能背誦孫武十三篇了嗯,他還隨我習武,說他日要幫你殺敵。”
聽得丁辰這一番話,曹操不由得露出羞愧之色。
他閉上眼,良久後纔開口道:“子陽,你當明白,董賊不得民心,爲天下人所憎恨。”
“休得與我說什麼民心。”
丁辰厲聲打斷了曹操的話語,“你應該很瞭解我,蒼生與我何干”
“你”
“你說的那些大道理,我不想聽。
我只問你一句話,現在退兵,然後離開,我依舊視你爲兄長,並且盡力使阿姐與昂回去與你團聚;當然,你也可以留下來,帶着你的兵馬通過這裏,而後佔領扈城亭。”
說到這裏,丁辰停頓了一下。
他眸光奇亮,單臂舉起手中大矟,而虛空做了一個劈斬的動作。
那引魂珠發出嗚嗚的歷嘯聲,彷彿鬼哭狼嚎。
丁辰道:“只要你能殺了我,便可以踏過我的屍體通過這裏。”
曹操臉色頓時一變,看着丁辰,露出複雜的表情。
“子陽,你何苦逼我”
“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
丁辰目光炯炯,凝視着曹操。
內心中,他還是有一絲絲的期盼,希望曹操能夠離開。雖然他知道,這種可能非常小,但他還是抱着一絲期望。只是,隨着時間流逝,那一絲期望漸漸變成絕望。
曹操道:“子陽,你這樣,讓我別無選擇。”
這一句話,也就表明了曹操的態度。
別無選擇是什麼選擇
丁辰跟隨曹操多年,又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只是那笑容,卻格外的苦澀,更參雜這幾分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意味。
“你無選擇,我亦無選擇
阿兄,我再喚你一聲阿兄。從小我就知道你,你心存大志,志向高遠。
從小到大,我也非常敬重你,特別是當年你做雒陽北部尉時,敢不畏強權,端地是我心中英雄。不過,你無法退,我也無路可退當初若你能帶着我們一起離開洛陽,哪怕屍山血海,我也會跟隨你左右。可是,你把我們留在了洛陽,便使我再無退路。
你今天要通過這裏,而我卻必須將你擊敗。
既然你我大家都沒有選擇,那索性就生死相見吧”
說話間,丁辰反手拽出環首刀,順勢將戰袍撩起,搭在了刀刃之上。
“阿兄,你我從今以後,割袍斷義,再無關係。”
他手腕一抖,就見那戰袍被割成了兩截。
其中一片在風中飛揚,飄落到了曹操的馬前。
曹操臉色頓時大變,一提繮繩,撥馬就走。
只是,他反應迅速,丁辰的速度卻更快。在他割斷了戰袍剎那間,已經向曹操衝去。
“妙才,救我”
曹操大叫一聲,向本陣退去。
沒等夏侯淵反應過來,典韋已經躍馬而出。
“大膽小賊,休傷我主。”